第99章
作者:把灯船      更新:2025-10-13 10:46      字数:3311
  钟情吃痛,想要挥开他的手,但那只手牢固得就像一只铁钳,用尽力气也无法撼动分毫。
  “子渊,我并不是在帮他。我是在帮你。”
  “……”
  “看见元昉,我总是会想起从前的我们。”
  “呵。”
  萧晦松开手,但语气依然阴沉,“怎么?子弗巧舌如簧,又想出什么借口来骗我了?”
  钟情苦笑一声:“子渊,你还记得七年前那个雨夜,你背着我翻过城墙的时候,对我许下的诺言吗?匡扶正义……”
  萧晦低低续道:“……除暴安良。”
  “元昉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甚至,同样是在城墙之上。看见他,我就会想起你。想起你,就会忍不住去帮他。”
  萧晦神情莫测。
  无数种情绪在冲击他那颗跳动缓慢的心脏。他感到喜悦,因为钟情承认会想起他;可又同时感到强烈的嫉恨,因为钟情竟然会把对他的思念寄托在另一个无瓜紧要的人身上。
  他甚至还感到悲痛难堪,那颗七年前亲眼看着全家被屠戮殆尽时就该消亡的良心,此刻竟然在死灰复燃。
  他开口时语气五味杂陈:“你是说,你把他当做我的替身?”
  钟情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不忍心见到一个人拥有和你一样的志向,却落得败亡的下场。”
  “可我这志向容不下第二个人,迟早有一日,我会与他兵戎相见。”
  钟情见缝插针、不动声色地建议道:“至少,你可以把他留到最后。”
  就像剧情里那样。
  萧晦终于笑了:“子弗的话,我不敢不听。我会把他留到最后,不过,在这之前,子弗得和我回去。”
  钟情看了眼萧晦脸上难得的笑意,狠心道:“不行。”
  萧晦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暴躁,强自按捺着语气中的怒意:“……为何?”
  钟情欲哭无泪。
  还能为什么?因为元昉那人回来看他不见了必定会大张旗鼓地寻找,他那个犟脾气,就是十个梁谌都拉不住。
  钟情只能找一个折中的办法。
  “晓城百废待兴,事事都需要我坐镇。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不过,子渊可以留下。”
  萧晦本要发怒,听见最后两个字时陡然一愣:“我留下?”
  “一整支军队乔装改扮,声势过于浩大,容易引起怀疑。但若只是一个人乔装改扮,就容易多了。不是吗?”
  萧晦眼神微凝,“你想让我易容?”
  “子渊是孙侯爷的关门弟子,精通易容术和缩骨功。正巧我身边有一护卫,子渊可易容成他的模样,这样便可瞒天过海。”
  萧晦气急:“你要我易容成一个护卫?莫非你要我对着元昉点头哈腰!?”
  “元昉素来不讲这些规矩,你不必对他行礼。”
  萧晦简直快被气笑了:“钟子弗!你现在心中便只有元昉了吗!你竟然为了他这样折辱我!”
  他一把将人按倒在床上,扑上去胡乱吻着,连舔带咬毫无章法,混乱之中不知咬破了哪里,唇齿间瞬间弥漫开一丝血腥气。
  血液的味道,或者说来自钟情唇舌间血液的味道让萧晦近乎疯狂,亲吻的间隙中,他红着眼睛口不择言。
  “钟情,你其实是喜欢他吧?”
  “你能为了他做到什么地步?”
  “刚刚你主动亲我……难道就是为了他使出来的美人计?”
  一句又一句,刺激得身下人的胸膛在急促地起伏,他却变本加厉,毫无怜惜,一味沉浸在这满床幽香之中。
  钟情趁他迷醉之时,一个大力将人推开,随后便是一巴掌扇过去。
  他伏在床头,眼角还带着水意,喘着气向门外一指:“出去!”
  萧晦沉默片刻,到底是害怕把人气出个好歹,一言不发转身向外走去。
  钟情独自在房中待了许久,久到唇角的伤口都不再疼痛,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他冷冷道:“进来。”
  进来的是孙护卫。
  他慢慢走到床前,然后双膝跪下,捧着钟情的手细密地吻着。
  “方才是我说错话了。以后我便留在子弗身边做护卫,这样,子弗开心了吗?”
  钟情淡淡道:“记住,你姓孙。”
  “孙家人?竟然是他们帮你逃出宫的?”
  “你要罚他们?”
  “……”萧晦忍气吞声,“子弗放心,我不会和他们计较。”
  这下钟情满意了,微微笑道:“元昉不注重规矩,但我身边却不能留不懂规矩的人。”
  萧晦登时就要发火,看见钟情微笑中隐藏的深意,只得再次将满腔怒火咽回去。
  “我知道了……我会向他行礼。”
  第76章
  钟情任他拉着自己的手,轻声道:
  “元昉师从大儒,是仁人君子,志趣自然不在情爱之上。子渊,你以为人人都似我这般,不顾你我君子之交、同窗之谊,竟会对好友生出这样龌龊的心思吗?”
  萧晦茫然抬头:“子弗?”
  “明知男子私情不容于世,何况你我之间,于父母不孝,于圣上不忠。像我这样不忠不孝之人,两年前便该以死谢罪,却苟活到现在”
  钟情微微闭眼,“子渊,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但……也很难堪。”
  “别这么说,子弗……你没有做错什么,都是我的错。”
  萧晦仰头看着床上的上,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可看着那双平静忧伤的眼睛,他忽而低下头不敢继续直视下去。
  他埋头在钟情的膝盖上,鼻尖幽香浮动,在床被的温暖下变得浓郁而妥帖,不再那样遥远似云端之月。
  他心中泛起无限悲哀,如同每一次在梦中闻见这香气后,猛然惊醒时那般心如刀绞。
  十年来的担忧成真了。
  子弗无法接受男子之间的情谊。
  他把这份感情视作耻辱。
  萧晦心中一片绝望,喃喃重复道:“都是我的错。”
  钟情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他心中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对他们十七年的感情而言实在太残忍,但再心疼,这些话也不得不说——
  萧晦太聪明了,什么阴谋诡计都憋在心底,又太过为所欲为,绝不会甘心一直假扮一个护卫。
  只有这样说过之后,他才可能稍稍安分一点。
  钟情手里动作越发轻柔,轻轻开口道:
  “我不怪你。”
  *
  作为一统北地的摄政王,半个天下都等着他去治理,绝无可能把大把时间花在角色扮演上。
  钟情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想让萧晦知难而退。
  但是整整三天,萧晦一直留在晓城,一点都不心急。
  三天后,元昉带着一马车药材回城。
  他一路上快马加鞭,原本打算一日半就赶回,偏偏遇上几波刺客,宛城内也是摩擦不断,这才耽误了行程。
  刚进太守府,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只是脱下染血的披风,就一路匆匆赶往军师的房间。生怕自己脚程再慢一些,他家军师就会多疼上一分。
  走到回廊时,突然看见对面拐角处转过来一人。
  是孙护卫。
  自从来到太守府后就一直守在军师门外,尽职尽责,但沉默寡言,十分没有存在感。
  元昉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却在擦肩而过时感到一阵异样。
  他猝然停步。
  “孙护卫。”
  孙护卫脚步微顿,稍稍转过身来,看着他不紧不慢地拱手行礼。
  “元将军。”
  依然是那张寡淡的脸,依然是那般标准的行礼姿势。元昉心中怪异之感却更浓烈了。
  他甚至还感受到一丝阴冷的危险,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护卫,而是一头凶猛的恶兽。
  他几乎是下意识从怀中掏出一直珍藏的绢帕,笑容中带着几分冰冷的审视。
  “之前捡到你掉的帕子。不知是哪个姑娘家送的?”
  萧晦视线落在那方素白的绢帕上,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
  他不知道孙护卫和这方绢帕有什么关系,但是很显然,元昉见他第一面就对他生疑了。
  孙家的龟息术和易容术独步天下,萧晦自认已经学到臻至化境的地步,从未有人看穿过他的伪装。
  此时看到元昉这般明显的试探,他不仅不动怒,反而感受到一种嗜血的兴奋感。
  就在他即将出言挑衅的时候,身后门吱呀一声打开。
  听见动静,元昉就立刻将手背在身后,挡住那方被他强抢过来的绢帕。
  萧晦将他动作看得分明,霎时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道那孙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敢觊觎他家子弗。
  哼,活该被他顶了位置。
  钟情此时正拄拐倚在门边。
  看见两人交锋的模样他心中便是一紧,连忙出言道:“将军既然来了,为何一直站在廊外?请入座吧。”
  眼见萧晦张口,钟情半是警告半是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打断道:“今日风大,孙护卫也请一同入座,喝一杯热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