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作者:归远少爷      更新:2025-10-13 10:51      字数:3354
  “我知道你今晚会等我。”
  今日是梁慎予的生辰,容瑟早好几日便提到过,而梁慎予已经许多年没期待过。
  容瑟余光扫过灯笼,脸颊有些烫,但眼神依旧温柔,如清泉一般莹彻。
  “那就先坐坐吧。”粘着面粉的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容瑟眉目含笑,“还没做好呢。”
  梁慎予并未坐下,而是走近去瞧,温热宽大的手掌抚上那一截清瘦的腰身,声音低缓。
  “在做什么?”
  “长寿面。”容瑟用手肘推了推他,低声斥道:“别闹。”
  梁慎予发出声含糊的笑音,倒是听话地把手缩回来,轻声:“好。”
  热气吹拂过耳畔,容瑟缩了缩脖子,但依旧能感觉到自己身后那道热切的视线。
  第95章 生辰
  灶房灯火通明,如这昏暗浊世间不灭的光,而容瑟就站在光中,落在梁慎予眼中,这便是亘古长存的光。
  他坐在院子里,头顶星河满天,眼神却没能从那人身上挪开哪怕一瞬。
  很快容瑟便端着一碗面放在院子里的小桌上,面汤清亮,热气腾腾的面中卧着两颗完整的荷包蛋,翠绿葱花漂浮点缀。
  “过生日当然要吃长寿面。”容瑟笑盈盈,将筷子递过去,“本来想给你多做些好吃的,也叫府里跟着一起热闹热闹,不过你近来早出晚归,晚上还是不要吃太腻的。”
  “足够了。”
  梁慎予接过来筷子,挑面尝一口,咸淡适中,面条筋道,热乎乎的入腹,足以驱散整日疲累。
  这是再家常不过的味道,与平日容瑟的花样相比,这碗面稍显普通,但梁慎予却觉得让人眷恋不已。
  或许是面,但也或许是人。
  容瑟眼神明亮地看着他吃面,“好吃么?”
  “嗯,很好吃,要不要一起?”梁慎予的眼神在夜色熏染下褪去了冷冽,唯余温和,“那盏灯,我也很喜欢。”
  “这是做给寿星的,你得都吃了,才好长命百岁。”
  说着,容瑟坐在梁慎予身边,望向那盏亲手做的灯笼,有些赧然。
  “定北侯见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也见过都城繁华、奇珍异宝,我想不出还能送什么讨你欢心,听你说侯夫人常为老侯爷留灯候归,我就想也为你做一盏,但是——”
  他顿了顿,下巴垫在十指交错的掌背上,偏头瞧着梁慎予。
  “相思做灯,无论何时何地,你要记得回来,与我看太平盛世、国泰民安。”
  梁慎予从容瑟眼中看出丝丝缕缕的隐忧,一双眸子像是被夜雾遮蔽的星火,朦胧黯淡。
  “好,铭记于心。”
  梁慎予的回应掷地有声,郑重其事。
  无论日后岁月如何漫长,今时今日的这碗长寿面,写满情诗的灯,还有……灯下画一般的心上人,以及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是这世上千山万水间最为夺目的绝景,弥足珍贵,值得终生铭记。
  容瑟被他眼中的珍视取悦到了,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而容瑟在他眼中,只能瞧见自己的影子。
  “梁慎予……”容瑟情不自禁地低声,“我之前从来没想过,我们还有……这种可能性,最开始,我只想着你别杀我就好了。”
  说到这儿,容瑟自己也笑了一声。
  他当时真情实感地担心梁慎予会和那个狗皇帝侄儿联手,将自己好不容易重新得来的小命拿走。
  梁慎予闻声顿住,轻笑道:“我也没想到,不过……王爷现在不必担心了,我疼你还来不及,哪舍得喊打喊杀?”
  容瑟被他说得脸红,没接话。
  梁慎予吃饭很快,一碗面见了底,但吃相并不狼狈,而后十分自觉且利落地收拾了一番。
  容瑟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月光如霜落在他发梢,而眉睫之上是融融暖色。
  他今日午后特意多睡了会儿,就是怕晚上梁慎予要半夜才回,故而不是太困,便瞧着自己做的那盏纸灯笼,浅黄色的纸张上,柔和光晕透出,将上面墨迹映照得更加清晰。
  “王爷……”
  低沉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容瑟随即便被拥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还不等他出声,便被人禁锢着腰身捞起来。
  容瑟若有所感,尾音都在发颤,“梁慎予——?”
  而后便被人压着单薄脊背摁在石桌上,面前就是那盏灯。
  梁慎予从身后倾身压来,贴着容瑟的耳畔低语,“王爷写给我的,我想听王爷读出来。”
  他的力道不容推拒,如甚少显露于人前的本性一般,骨子里就藏着强势,但说出的话却温和缱绻,甚至带着讨好意味,随着吻一并落在容瑟耳廓。
  “好不好?王爷,读吧,读给我听。”
  容瑟与他同床共枕这些日子,哪能不明白这男人现在想的是什么,欲都要被他宣之于口了。
  ……罢了。
  念在他生日。
  容瑟轻轻阖眸,并未挣扎。
  梁慎予的唇贴在他颈侧,眉梢微挑,嗓音是被浸欲一般的低哑,“你……今日好乖。”
  容瑟将脸颊埋入臂弯,静默须臾,才闷闷开口:“我吩咐了,今夜不许人靠近。”
  早有准备。
  梁慎予这个恶劣的混账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容瑟将知道他不会老老实实地过这个生日。
  ……但今日特殊,给他做一回礼物,也无妨。
  欢情一晌,月亦羞避。
  衣衫不整的容瑟被梁慎予抱着回卧房时,神思昏然,不是很清醒,但还是勉强揽着他的脖子,凑到耳边去轻轻说:“三郎,生辰快乐,岁岁平安。”
  梁慎予脚步微顿,低下头在他额心落了一吻,轻柔且珍视。
  容瑟困得蜷缩成一团,有风自耳边拂过,他昏睡之前,隐约听见一声轻柔含糊的声音。
  “谢谢。”
  .
  于是次日,摄政王险些又没能从榻上爬起来,睁开眼的一瞬间,恨不得昏过去算了。
  再睁眼。
  不出意外,梁慎予已经穿好朝服了,衣冠齐整。
  “……衣冠禽兽。”
  容瑟嘶哑的嗓子几乎说不出话音,含糊地哼出两个音节,一杯清凉的桂花茶便被递了过来。
  “王爷……”
  容瑟抬头,对上梁慎予餍足中又含歉意的神情,他像是有些迟疑,低声问:“还能起来么?”
  容瑟忍着酸痛艰难坐起来,从梁慎予手里接过桂花茶,浅浅啜饮,满口清凉,叫干涩的嗓子舒服了点,才气若游丝地叹道:“侯爷,本王还想多活两年。”
  大概是容瑟表现得太虚弱,眼神太幽怨,梁慎予的歉意更甚,低声道:“抱歉,太久没碰你,一时情难自禁……”
  容瑟想了想。
  他和梁慎予的确如此,忙得根本见不上几面,于是只要梁慎予得了机会,便要连本带利地讨个够。
  一旦动情就疯了似的。
  容瑟没法苛责,毕竟那时候,他也予以梁慎予最为热切的回应。
  将桂花茶喝完后,容瑟便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收拾收拾上朝去吧,这天天早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这个摄政王名声不怎么好,总不能再背上个怠惰的名声,既然从容靖手里抢了执政权,容瑟便得兢兢业业,免得再给那群言官们诟病的把柄。
  早朝上,群臣照例依次提及国事,有梁慎予这段时日在身边,一道处理折子的时候,容瑟也学会了许多。
  除却各地农耕与水利等时事,还有便是对奚家的处置,奚晏纵妻责打当朝长公主,奚朝浥半残之身又虐打发妻,不仅说出去不光彩,受害的是长公主,这就牵涉了皇室颜面,再说严重一点,那就是欺君。
  容靖不愿重罚奚家,等争论过后,才温声细语地说:“诸位爱卿,瑄和的事,乃是朕的家事,何况奚大人是两朝老臣,这些年为官勤勉,从无懈怠,不若……从轻处置吧。”
  容瑟脸色微冷。
  果然还是护着奚晏啊。
  下面摄政王一脉的官员一瞧主子脸色不好,便明白主子这是不满意了,于是纷纷出言反驳。
  “陛下,这虽是皇室家事,可事关天家,他奚晏是臣,为君为民尽心竭力本就是理所应当,何况他这些年领着朝廷的俸禄,那是皇恩浩荡!怎敢再欺辱长公主?此事若不重罚,日后谁还会将皇室颜面放在眼中?!”
  “正是如此,依我朝律例,宠妾灭妻该受杖刑,何况竟然纵容妾室责罚长公主,此乃大罪!怎能不罚!”
  摄政王一脉如此,但尚书府的官员自然向着奚晏说话,无他,皆是以奚晏这些年为官的贡献为其开脱,就这么争吵了半晌,容瑟始终冷眼瞧着,不置一词。
  直到大人们差不多吵累了。
  依旧没吵出个结果。
  始终沉默的摄政王在短暂的安静中,冷冷淡淡地开口:“瑄和贵为公主,亦是皇族,蔑视皇族,便是大罪。奚朝浥一个半残之人,更配不上公主之尊。可陛下与诸位大人以为奚尚书劳苦功高,本王暂且不与你们争辩其他,只是不知长公主受辱险些丧命,陛下准备给瑄和与天下一个什么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