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作者:归远少爷      更新:2025-10-13 10:51      字数:3281
  皇帝秘召宁郡王瞒不过摄政王府的眼线,容瑟对容湛也有防备,但容湛此行单枪匹马入京,只带了随行侍卫,并未动钦察营的兵卒,又让容瑟拿不准他的意图。
  于是只得向梁慎予求助。
  但梁慎予沉思良久,才说道:“宁亲王是元光年间的老将,我爹见了也得俯首唤前辈,自从南海诸国平定后,儋州安宁,宁王一脉也就此沉寂,尤其是宁郡王容湛,足不出户地守在儋州,不过这些年无论北方匈奴如何侵扰,南海诸国依旧太平安定,老王爷过世后,没了威慑,南海还是风平浪静,可见宁郡王非同一般。”
  梁慎予的确不了解容湛这个人,毕竟羌州与儋州相隔甚远,但从儋州至今被治理得井井有条,便可瞧出一二。
  听得这话,容瑟单手托腮叹道:“倒也是,这么听来,容湛还是容家少见的正常人,总不会和曹昊昀一样,被容靖哄得团团转吧。”
  “曹昊昀是蠢,但曹党大多老奸巨猾。”梁慎予笑着伸手将他垂落遮眼的鬓发拨开,“若是精明,自然也有考量,端看陛下的筹码能不能说动宁郡王了。”
  容瑟沉思须臾,试探道:“那我拿皇位当筹码,能不能说动他?”
  梁慎予顿了顿,“说不好。”
  毕竟这世上能说出拿皇位当筹码的,也就眼前这位了。
  “唉。”
  容瑟往桌案上一趴,脸颊埋进肘窝里,闷闷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看不完的折子干不完的活,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连个休沐日都没有,今天这个事明天那个事,梁慎予——我觉得他们都不靠谱。”
  梁慎予听着他的抱怨,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听到最后一句时神色微变,但语气依旧温和:“琐事是多了些。”
  “所以。”容瑟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来替我负重前行吧!”
  梁慎予自然瞧得出他这话没多少认真,失笑出声,故作认真思量的神情,最终缓缓点头,“也不是不行……你知道,我本来的计划——”
  “好了好了。”
  容瑟立马打断他,“我就那么一说,你还认真了?”
  梁慎予只笑,语气却认真,“大逆不道也好,肝脑涂地也好,我会做你希望我做的任何事。”
  容瑟一顿,“哪怕是错的?”
  “是,不过——”梁慎予沉吟片刻,温和而笃定地看向容瑟,望见他眸中灯影跃动,缓缓道:“以你的性情,想必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就无谓对错。”
  而那些所谓的错误,梁慎予会处理妥当。
  他没那么多的顾忌。
  四目相对,许是因梁慎予太过从容笃定,容瑟竟当真心安了下来,定北侯永远都表现得运筹帷幄,拥有着远超于他这个年龄的沉稳自持。
  “也是,我又不是容靖,做不出那些烂事。”
  容瑟坐直,从剩下的几本折子里翻开一本,接着干活。
  虽说有梁慎予帮忙,但梁慎予自己也有许多军务,容瑟不忍再给他加重任务量,一些无甚大事的折子便亲自处理,若有疑虑,再与梁慎予商榷后决定。
  但有些折子提及农耕水利民生等大事,尤其是管理治水官员的上奏,多是些难处,譬如修工程与所需银两等等,这些便需要格外谨慎。
  容瑟知道,他手上这本轻薄的奏章,关乎着千万黎民的生计。
  重如千钧。
  .
  浮生楼扩建后,一楼大堂可供普通百姓用餐,二楼雅间多是小隔间,再往上除却凭栏观景的雅间,另有更大的隔间,可容纳十几人,后院也专门设了园子,供晋京权贵们享乐。
  容湛早听闻浮生楼的名声,更得知那日的椰子鸡就出自浮生楼的名厨浮生之手,下马车后打量眼前气派酒楼,饶有兴趣地说:“听说这也是皇叔的产业,名气可不小。”
  始终跟随他身边的小厮低声道:“可要小人同您进去?”
  “不用。”容湛摇了摇头,自己进门去。
  松言等在一楼,见容湛一来,便迎上前去,俯身笑道:“小王爷,我们爷候您多时了,请随我来。”
  “多谢。”容湛跟上去。
  二人很快便到二楼凭栏的雅间内,松言将人送到门口,便止步道:“就是这儿了,小王爷请。”
  容湛推门而入,快步上前,笑容满面,嘴上说道:“定北侯有礼,本王来迟了,莫怪莫怪啊。”
  梁慎予身着浅云色武袍,腕有银色护甲,即使是浅色衣衫也难以柔和他的冷冽气质,如白梅染霜,剑锋沾雪。
  见容湛来了,梁慎予做了个“请”的手势,却并未起身去迎。
  哪怕容湛身为郡王,又是皇家宗室子,但梁慎予既为武官之首,又手握重兵,自然不必对容湛毕恭毕敬。
  “宁郡王赏脸,就不算迟。”
  容湛顺势落座,垂眸一瞧浮生楼的菜色,眼中异色一闪而过。早听闻浮生楼大名,容湛也怀疑是否只是靠着摄政王,其实是徒有虚名,今日一见,嗅着菜香后,他便知道,浮生楼是真凭着本事名扬天下。
  于是感慨一句:“浮生楼,名不虚传。”
  梁慎予微微一笑,也不急着说正事,“那就先吃吧。”
  容湛微怔,“这就能动筷了?不等皇叔?”
  梁慎予将他约见在浮生楼,显然便是替王府来的,容湛没想到容瑟竟然让梁慎予与他单独见面。
  要知道,梁慎予手中的晋北骑,是大晋的重中之重,手握晋北骑的定北侯自然也是皇室宗族的拉拢对象。
  “他不来。”梁慎予已经先拿起筷子,示意道:“吃吧,浮生楼的菜色都是王爷精心选的。”
  容湛见状也不再作声,拿起筷子一道一道地尝起来,试探过后,脸色微微变了,速度也快了不少——人间有绝景,也有绝味。
  等二人都放下筷子,容湛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吃撑了。
  “……不愧是天下第一楼。”容湛轻轻赞叹,“货真价实,名不虚传,不枉此行了。”
  梁慎予笑了笑,说:“还没开始,小王爷便不虚此行了么。”
  容湛露出他特有的、轻佻的神情,歪头思索了片刻,眯眼笑道:“看来重头戏在后面,也罢,吃饱喝足了,侯爷且说罢,小王洗耳恭听呢。”
  “陛下已召见过小王爷了。”梁慎予开门见山,语气不急不慢,“不知小王爷可曾听闻霁州十三户冤案。”
  提及这个,容湛脸色微微一变,垂眸道:“这案子闹得声势浩大,小王怎会没听过,那贼子如此胆大包天,竟叫他安稳了这些年,好在皇叔明察秋毫,还了他们一个公道。”
  梁慎予问:“小王爷真以为这案子结了么?”
  容湛不知他为何提及这个,犹豫道:“罪魁祸首不是已经伏法?”
  “张海成也好,祝岚山也罢,他们都该死,但在当年,不曾参与却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还有一人。”梁慎予缓声吐字,“永始皇帝。”
  这茬没传出去,容湛不自觉地坐直了些,微诧道:“你说什么?”
  “本侯说,他知道这件事。”梁慎予神情自若,“张海成想保住自己的官位,祝岚山的户部拿不出钱,但最想粉饰太平的,便是当时在位的陛下。于是他默许了此事,为此甚至帮祝岚山在刑部遮掩,以至于十三户惨案的真相,至今才浮出水面。而那位做的事,不止如此。”
  容湛沉默须臾,“哈”地笑了一声,懒洋洋地靠了回去,慢声道:“那与小王又有何干系?”
  “当今陛下,与先帝如出一辙。”梁慎予语气如旧,“如若小王爷以大局为重,便该晓得,钦察营应当如何。”
  容湛歪了歪脑袋,“侯爷又怎知小王会在乎大局?”
  “那就谈谈交易。”梁慎予话锋一转,笑也恰到好处地淡了些许,刹时间犹如坐镇帅帐中一般,威严疏冷,“陛下许给了小王爷什么?”
  容湛故作慌乱地抚着胸口捋了捋,笑说:“哎呀,侯爷这说得是哪的话?什么交易,陛下又能许给小王什么?小王此番入京,只是想瞧瞧晋京如何繁华,开开眼界罢了,但这水……小王可还没想蹚呢。”
  “是么。”梁慎予目光锐利,似能看穿人心,“小王爷亲自走这一遭,不只是为了赏景吧,若是如此,今日大可不必赴本侯的宴。”
  皇帝召见是避无可避,可他定北侯相邀,容湛若是无心,今日本不必来。
  可他来了,梁慎予便笃定,容湛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来晋京转一圈就老老实实回儋州去。
  话已经说开,容湛便坐直了些,仍旧笑着:“不愧是定北侯。”
  “过誉了。”梁慎予不为所动,“那就来说说吧,陛下许了小王爷什么。”
  “他啊。”
  容湛的语气中没多少尊重,反倒是戏谑居多,慢悠悠道:“自然是——从龙之功,没了。”
  梁慎予都不由微怔须臾,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