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梦元九      更新:2025-10-13 11:20      字数:3305
  李公公察觉祁阳伯的不安,拂尘轻扫祁阳伯因跪坐许久而惹上的灰尘,虽德阳殿前的台阶日日有宫人清洗,但仍有些许尘埃撒落。
  边扫过,李公公边回:“伯爷无需这般担忧,只是来得太巧,殿下早已歇下,故未见你。”
  受太医令胁迫,被迫仰头闭眸,听此言,祁阳伯松了口气,回:“原是如此,是臣来得不巧,叨扰殿下休息。”
  安抚过祁阳伯,李公公让宫人为祁阳伯带身新官袍,可不得让重臣仍着这身破烂,虽只是略有磨损灰渍的官袍。
  里屋处,谢知珩尚未去床榻上休息,他撑着脸颊,服侍的宫人替他展开蓝壳奏折。
  字字句句以朱笔点染,似透入无尽仇怨,每每展开时,都好似有冤魂自笔中,自文字里脱离纸张的束缚,袭向谢知珩。
  与这些红字奏折相似的是,是另一位宫人,展开一张又一张的白纸,皓月银白的纸张里,也是红血染就的不堪。
  两相一合,倒是将此件事,完整地展开在谢知珩眼前。
  李公公站在他身侧,盯瞧那银白的纸许久,才缓缓开口问:“殿下,经那些学子改良过的造纸工具,可否制出此等好物来?”
  “……”
  谢知珩未言,他低敛眉目,似真陷入梦境般。
  李公公转而又言:“这龙涎香,燃得有些过了。”
  烟云出博山炉,绕在室内不散,欲出却被新换的竹帘遮挡,只好绕着谢知珩不散。
  待西洋钟整刻时,钟声一下一下敲响,谢知珩才恍若初醒般睁开眼。
  望向白纸红字,御史台所用纸张具为此件最好,后世来的学子每一次对文房四宝的改良,皆由御史台试验。
  可再怎么耗费财力精力,再怎么经由后世人改良,也无法与那张银白纸相媲美。
  “佛以身诱修罗,以色观形,以色得太平……”
  谢知珩轻声唤,掩不住的笑意,漫上他眉眼,眼尾都经霞粉染红。
  “孤以为灭佛需耗更多精力,却不想,有人直接为孤送上把柄。”
  怎敢言色,怎敢谈色,怎敢流于北方,流于京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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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呜呜,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俺滴宝,爱你们哦!
  第33章
  “好了, 纸与书册皆在这儿,清肃可不能再指责某。”
  晏城借助美貌诱导,与几位好颜色的人, 以糕点交换他们用以包鸡蛋的白纸。又取出些铜钱交于嬉戏路旁的稚童, 使他们去那店铺换取些鸡蛋来。
  等稚童交至他掌心, 晏城兴起地挑挑眉, 笑意使嘴唇抿开,看向略有呆愣的陶严。
  陶严接过白纸, 指腹不知厌倦般, 再次在未写有红字的角落处摩挲许久。后赞叹道:“挺会的呀,几道。”
  摊开视巡红字, 内容一扫便知具是一致,可细察之下, 更有不同。
  寻常印刷,乃是铅印。对照给出的手写纸张,匠人凑齐对应的木版,好几十年前还得劳烦匠人刻齐木板的字,再扑以铅粉,盖纸印刷。
  后匠人只刻单字木板,存于轮盘内, 每韵每字做好标记, 印刷时只需以字寻字, 轻松了不少。
  是此,书籍的印刷不再困难, 书籍也不再独为勋贵世家之物。
  科举,完全取代中正,成为朝中取士的主要标准。
  但铅粉印刷仍有不足, 单木板多次使用,早被铅粉浸入木纹里。故,每次印刷时,铅字旁总有星星黑点,似挥洒其上的墨珠,惹人欢喜。
  可这张白纸上,哪怕所用木板为新刻,哪怕印刷匠人技术高超,也不可能纸上无丝毫朱水。
  只一张倒能理解,可晏城交来的纸张,高达数十张,张张皆不曾有红点。
  血字之外,只余纸张的银白,竖印定位的竖线。
  “是有些不对劲。”
  晏城听了陶严的解释,他也察觉不对劲,许是后世打印多为激光打印,以墨盒,不用铅盒,便没这点瑕疵。
  瑕疵?
  落在陶严眼中,是这印刷过于完美,瞧不见半点铅粉。对晏城来言,如此完美的印刷,他早视以习惯,简单红色字体打印,都不过尔尔。
  印刷真要抵达这种程度,可是需过多财力精力,聚集朝中所有人才,匠人同工部一起,都无法在短短数年间达成。
  印刷术的改良,前几年便改良一次,不可能进展如此之快。
  尚沉入源源的思索中,晏城又听陶严问他。
  陶严:“几道,你入禁中次数不少,可曾在老爷跟前,瞧见这些?”
  晏城摇头:“禁中哪有如此宝物,能使纸上无铅点,想来是位极具匠心的工匠。”
  “宫中都未有,哪处还能有?”陶严低喃数语,不得答案。
  找不出个头绪来,两人便打道回大理寺,回寺途中,顺带拎了无数个油纸包裹的糕点,买了个木盒特意装旺财最爱的美食——椒麻鸡。
  又麻又辣,泼洒的香料不少,花椒几乎淹没鸡全身。又贵,又是新出的摊铺,摊主也不似个好下厨的人,不知味道如何。
  晏城摸摸下颌:“清肃确定,旺财会爱?”
  江南那边爱食辣吗?他怎么只记得两湖地区极其嗜辣,那也是因为地处湿热地区,不得不多食辣。
  嘶,或许有可能,毕竟钟旺身上可瞧不出一点江南女子的软糯,娇侬。
  陶严一听,眉头直皱:“谁与你道,某是为旺财购入的?”
  “?”
  此旺财还非彼旺财啊,晏城一时呆愣住,忙拉住陶严:“断断可使不得,旺财也不过为主子报仇。它还小,才满岁不过几天,可当不得清肃这等折腾啊!”
  “不!某好不容易购置的新靴,它就那般浇入其中,可曾想过某会如何?”
  陶严愤愤甩开晏城拉扯他的手,拎起木盒,跨步踏入大理寺高高的门槛,连石制獬豸都未能阻止他。
  晏城快步跟上,环视寺内,人皆不在,怕是还在膳堂用午膳,或是在里屋吹嘘打眼。
  寺内只管旺财的钟旺也瞧不见人影,晏城顿时松了口气,而一鼓作气猛如虎的陶严,见无人在,二次丧气,不复先前模样。
  晏城快步走上去,搂住陶严的肩膀,贴心安慰:“旺财还小,我等不必同一只幼犬相争。这椒麻鸡,清肃可费了一两碎银购置,可不得浪费。”
  图穷匕见,晏城的意图已展示得淋漓尽致。
  陶严略显无奈地看向晏城,那双绝滟的桃花眸不抬眸与花争艳,也不垂眸与浅草亲昵,只顾着盯梢藏于木盒里的椒麻鸡。
  陶严:“殿下也未曾苛待于你,御膳房极尽天下美食,又寻求各地珍品,何有饿着过你?”
  也是无奈,晏城此人,文受人推崇,权有高位者低眸,富虽不敢言,可宫廷产的物品,殿下不曾断过他一分。
  “到底谁饿过你,怎这般贪食?”陶严取出折扇,无奈戳了戳晏城腰间交缠的腰扣。
  晏城不以此为耻:“民以食为天,某只是与寻常百姓一般,求得一日三餐具佳而已。”
  盯椒麻鸡的眼不收,晏城回想起以前在大学食堂点过的椒麻鸡,虽不知是否现制,但也算一种诱人胃口的佳肴。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鸡,居然要一两银子!
  这贵得,可真让难以接受,也让晏城羞涩的钱包,无法展露笑容。
  “你们南方都这般有钱吗?小小一两的椒麻鸡,说买就买,说喂狗就喂狗。”
  晏城嫉妒不已,他俸禄才被扣个精光,豺狼参人不提前告知他,不知道他站在大理寺右寺正面前,伸手无分文时,心有几般凉。
  早起出门前,还与谢知珩炫耀,今日发俸,回来定会给他带份美食。
  谢知珩未回应,含眸轻笑时,晏城认为自己就该察觉到,这该死的、预料中的结局。
  好有钱啊,南方自古富庶之地,又鱼米之乡,天下粮仓具聚于此。徽商、闽商,皆是大商会,为经济奉献一份力。
  南方又多信佛,金银修佛身,怕是小见多怪。
  晏城不禁叹道:“南朝四百八十寺,不愧是富庶江南,连寺庙都得往四百上走。”
  话语一落,两人似发现什么,面面相觑,眸眼里的震惊不曾停。
  南方多富庶,多信奉佛祖,又商户不少。
  为售出更多商品,自然会砸钱砸人,去研究技术,工匠也会劳心劳力改良印刷术。
  印刷术的改良,使得印刷效率提高,那这般,不提崇尚读书风气的南方诸名门。
  只提话本的畅销,晏城询问过书铺东家,他们绘制的才子佳人话本,最受南边欢迎,一时间,才子佳人于南边成为佳话。
  红字中频繁出现的佛,都表明信奉的虔诚,也与南边信佛的传统挂上钩。
  陶严握住掌心的食盒,他声音颤动又暗哑:“南疆来的姑娘,越发少的上京姑娘……”
  那些堆聚在义堂的尸首,遍是暗红的伤痕,与纸中,佛以色观形,以色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