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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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诞的表哥 更新:2025-10-13 11:50 字数:3072
顾经年有些惊讶,他只给了木牌,还未说身份,但这位凤娘竟似认得他与沈灵舒。
他心中对凤娘看高一眼,也不接话茬,沉吟着。
“顾公子很惊讶吗?”凤娘笑道,“奴家本就是情报贩子。”
“既然如此,我有三个问题想问。”
凤娘倾身,深深看了他一眼,伸出纤纤素手,比划了三根手指。
“三个问题,三万钱。”
她也不管他要问什么,仿佛无论如何她都知道一般。
顾经年伸手入怀,拿出了一个小布包,拆开来,里面是三颗珍珠。
凤娘目光微凝,拾起一颗珍珠,仔细打量。
“夷海有鲛,落泪成珠……这想必是顾将军当年屠了与鲛人相善的越国所得之战利品吧?”
顾经年伸出一根手指,道:“你问了我一个问题,一万钱。”
凤娘失笑,美目含嗔地看了他一眼,不理这茬,将三颗珍珠收起。
这便算是答应了这桩买卖。
顾经年遂问道:“为何朝廷对我父亲见疑?为何有密探一直跟踪我?何处能寻到一本名为《风物志》的书?”
凤娘竟真是都知道,有条不紊地开口回答起来。
“七日前,西郊出了大事,具体我亦不甚了解,只知边军秘报,顾将军与雍国勾结,雍国驱异类为死士,战力极强,扬沙川之战顾将军曾一度为雍军所擒,被放回后隐瞒此事,反报大捷,所献俘虏实为西雍国之异人刺客,导致了这场西郊变故。”
顾经年听了,开口想问具体细节。
“别问,这已是我所知全部。”凤娘素手一抬,道:“至于公子与此事有何相关?你自己心中明白,朝廷派人暗中盯着你,自是要从你身上找证据。”
这答案说了就像没说,顾经年却只是眉头一皱,也不言语。
他为的就是要确定这个推断。
“《风物志》乃古籍,并未听说民间有所散落。”凤娘道,“好了,公子的三个问题,奴家都回答完了。”
她行了一个万福,是要送客。
顾经年却不走,问道:“《风物志》与其它记载夷海见闻之书有何不同?”
凤娘微微一笑,示意回答问题是要钱的。
顾经年道:“我的第三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完整。”
“好吧,看在你与树翁相识的份上。”凤娘道:“那卷书本就流传得不多,我所识者,看过的只有一人而已,还是当成药经来看的。”
“药经?”
这倒是出乎顾经年的意料。
凤娘道:“那人没有名字,旁人叫他麻师,这两年在城南铜锣巷的药铺里当大夫。”
顾经年像是还有问题想问,但又有所顾忌,迟疑片刻,换了一个问法。
“你对夷海各族全都有所了解吗?”
“嗯?”
凤娘不答,双手环抱,在椅子上坐下,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无聊地摇晃着脚尖,脸上的笑意不再让人如沐春风,而是带着送客时的矜持微笑。
在她这里,从来都是花多少钱问多少话,再想寒暄,那是另外的价钱。
但此刻,她是问道:“顾公子不如直说,想问哪种夷海异族?”
顾经年从她的目光当中感受到了打探之意,摇头道:“随便问问,我囊中羞涩,这便告辞了。”
凤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眸闪动,泛起了好奇之色,于是往窗外招了招手。
一只小麻雀飞来,落在窗台上。
凤娘的手指轻轻抚在麻雀的头上,过了片刻,麻雀展翅而飞,随着微风落在一株枫树的枝头。
枫叶缓缓飘落,青石板上,一个少年走过……
第3章 药铺(感谢“捏吗”的盟主)
丰彩楼。
阿沅兴冲冲地推开雅间的门,却意外地发现里面坐着一人,她怔了怔,转头看向沈灵舒。
“姑娘,裴姑娘来了。”
“别叫她姑娘,她想当男儿。”
沈灵舒步入雅间,稍稍整理了身上的直裾深衣,学着书生的礼仪,对着座上那人一揖。
“裴兄,有礼了。”
坐在那的少女其实并未刻意作男装打扮,她眉清目朗,英气中带着清冷气质,束发戴冠,穿的是一身黑色的锦袍,交袵,箭袖,衣领上绣着漂亮而繁复的麒麟纹。
这是开平司的官袍,开平司乃瑞国皇帝亲自执掌的情报衙门,内察不法,外探敌国,权力之大,百官公卿亦避之唯恐不及。
而这少女的锦袍右肩处绣着一头形貌凶猛的蛊雕,代表着她是开平司六品缉事。
她名为裴念,太常少卿裴无垢之女。
裴无垢曾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在武定侯军中任事,彼时裴家父女在生活上有些困顿,侯府颇为照顾,因此裴念从小与沈灵舒一起玩。
后来长到五六岁,她们的喜好开始不同了,沈灵舒喜欢各种漂亮文静的事物,裴念则好弓马武艺、兵书韬略,且十分勤奋,终日沉浸其中。
渐渐地,两人来往就少了,虽还算是朋友,但交情平淡,不像沈灵舒与玉殊公主那样亲密无间。
许久未见,裴念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见了沈灵舒也没表现出任何欢喜之意,表情淡淡的,开口,又是问案的口吻。
“你这副打扮,是混入崇经书院去见未婚夫了?”
“已经不是未婚夫了。”沈灵舒忙道,“他退了婚约,我去问清楚,做个了断而已。”
裴念道:“那他为何退了婚约?”
“咦,你这是在关心我?”
不等裴念回答,沈灵舒已经用一种不以为意的语气道:“他还未见过我,便已心有所属了呗。”
“哦?”裴念道:“心属谁了?”
“一个妇人,算是略有些风韵吧。”沈灵舒道,“他喜欢年纪大些的,你知道,有些男人就是那样。”
裴念随口问道:“你见过那妇人了?”
“我……”
沈灵舒正要开口,忽然警觉起来,站起身叉着腰。
“你这钩子,来审我的不成?!”
“钩子”一词是时人背地里对开平司差人的蔑称,起源于天子曾经在对奏时指出了某个重臣私宴的各种细节,那重臣惊魂未定,出宫后感慨“我还当窗外挂的是个钩子。”
也就是沈灵舒,敢当着开平司缉事的面这般口无遮拦。
裴念对此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是你把顾经年从崇经书院带出来了?”
“你查我?”
“岂是查你?”裴念道,“朋友之间,关心了问问而已。”
似不经意地,她又疑惑地自语道:“但据我所知,顾经年平素独来独往,不像有相好。”
沈灵舒眼珠子一转,已经意识到裴念只怕是在查顾经年。
所以,顾经年借她的掩护离开,为的是甩脱开平司的跟踪,根本不是去见什么相好。
回想起来,方才那妇人并没有承认就是顾经年的相好。
她却是被那狂徒利用了。
裴念只见了沈灵舒的表情,便已知晓答案,又问道:“顾经年去了哪里?”
“没有啊,我问了话就出来了,那狂徒还待书院读书呢。”
“是吗?”
“有本事你就审我,用刑啊。”
沈灵舒并不出卖顾经年。
小部分原因是她答应过他,今日发生之事不会告诉旁人。
更重要的是,她爹与顾北溟曾是生死与共的同袍,也是至交好友,所以才会有了她与顾经年的亲事。
顾北溟的为人朝野内外都是敬佩的,如今钩子们又要迫害忠良,谁知会不会牵扯到她爹。
她总归是不会帮着钩子的,甚至还决定提醒顾家一二。
“怎么?你为何要查顾经年?他一个未入仕的书院弟子有何可查的?和他父亲顾大将军有关吗?你们这些钩子又在迫害忠良了,谁进的馋言?”
一口气说了许多,沈灵舒喘了口气,眼看裴念要开口,她连忙继续絮叨起来。
“裴七啊,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还与一群刀头舔血的凶人混在一起,可知旁人都说你是鹰犬?往后谁还敢娶你?”
“……”
一番没完没了的啰嗦,终于是把裴念给念走了。
沈灵舒长叹一口气。
“好累。”
累归累,她却是一把提起正在“试菜”的阿沅,道:“我们走。”
“姑娘终于肯回府了。”
“不,我还有大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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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念离开丰彩楼,走进了附近一条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