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姝色 第87节
作者:
照青梧 更新:2025-10-13 11:55 字数:3705
姝云眼底黯淡几分,她低垂着头,掐着手指,声音有些闷,“我会听哥哥的话。”
沈昭看着她,淡声道:“好孩子。”
沈昭将那盏茶喝完便离开了,姝云送他出了屋子,回来后闷闷地坐在凳子上。
她垂头掐着手指,心里堵闷极了。
她不该对萧邺再也任何情绪。姝云鼻尖有些酸涩,不允许自己再去挂念他了。
周夫人的风寒在喝了两日的药后,慢慢好起来,姝云在屋子里陪母亲聊天解闷。
这日,萧邺竟来了侯府负荆请罪。
萧邺看向沈宴之,诚恳道:“我知道我爹陷害沈伯伯,父已死,父之过错,子代受。”
台阶上,沈宴之看向负荆请罪的青年,他恨萧颂,更无法原谅萧颂。
沈宴之很奇怪,通天楼的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为何突然被提及,旧案重翻,还揪出了幕后主使之一的萧颂?
后来沈宴之问了在陛下面前冒死揭露此事的梁蒙,竟是萧邺帮他出谋划策,提点着他,也是萧邺大义灭亲。
萧邺道:“沈伯伯,要打要骂,悉听尊便,我绝无怨言。”
沈宴之缄默,眸色复杂。
姝云和沈昭正在屋子里陪母亲,听说这件事,一起从内宅来到前院,远远便瞧着负荆请罪的男人。
“这人又在耍什么花招。”沈昭嘀咕着走去。
姝云黛眉轻蹙,跟在沈昭的后面,路过时,蓦地被男人拉住。
“云妹妹。”萧邺看向姝云,冷硬的眉眼微微垂下,看起来十分卑微,他将一把匕首递到姝云手里。
姝云蓦地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萧邺便带着她握着匕首的手,朝他刺去。
锋利的刃刺向胸膛,有血流出,姝云双瞳紧缩,慌张地抽出匕首,音调大了几分,“你在作甚?!”
沈宴之拉住要过去的沈昭,摇头示意。
泛着寒光的匕首沾着鲜艳的血,尖端只有指甲盖长的一截刺进了他的胸膛,然而萧邺握住姝云的手不放,将匕首又刺进去。
姝云的手松不开,不得不往后退却,妄图离他远些,萧邺跪着地,膝盖在地上一步步跟着她挪动。
她退,他进。
萧邺:“我手段卑劣,逼得云妹妹无路可去,我龌龊,我卑劣,我对不起你。”
姝云满手的血,只觉他疯了,用力想甩开他的手,萧邺紧紧攥着不放,望着她,道:“云妹妹,原谅我。”
他说一句,匕首往胸膛推进一分。
第56章
掌中匕柄冷硬,温热湿润的血沾满姝云的手,她指尖颤抖着,被萧邺紧紧握住想要收回匕首的手。
男人跪在她面前,仰头看她,他眼睛复明了,一双丹凤眼细长,似乎每次都能看穿心思,姝云每退却一步,他便跟着往前一步,保持着原来的距离。
“你松手!”姝云满手是血,偏偏眼前的男人偏执得可怕,她伸出另一只手来,抵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再上前,她也没有再后退,眼里逐渐湿润,不愿看到他如此,“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么!”
萧邺深深看着她,薄唇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来,“权当是给妹妹赔罪了。”
姝云只觉他疯了,拉扯间匕首在胸膛间划动,她颤抖着颔手要丢掉匕首,眼珠簌簌落下,哽咽道:“我不要这样的赔罪!你松手啊,会没命的。”
萧邺道:“那云妹妹要怎样的?只要妹妹真心原谅我,昔日种种,皆是我的错。”
泪水模糊了视线,姝云脑中的一根弦紧绷,顺着手腕流下的血珠滴落在她的绣鞋上。
“够了!别再逼我妹妹了!”沈昭大喝一声,推开纠缠不休的萧邺,将姝云拉到他身后护着,不准萧邺再觊觎半分。
带血的匕首落地,溅落几滴血珠。
这人就是看准了云儿心软,想用苦肉计换得云儿的原谅,沈昭迟早要让他知难而退。
沈昭道:“你爹害沈家,害得还不够吗?!如今你又来折磨我妹妹。你若真心想求得我们的原谅,那就出去!从此以后别出现在沈家!”
姝云湿漉的眼睫轻颤,背过身去,她闭上眼,泪珠顺着脸颊缓缓落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依旧烦乱。
“萧邺,你起来。”
沈宴之转身进了屋子,吩咐道:“
传府医来给他看看伤。”
仆人已经动身去请府医,萧邺起身,目光越过沈昭,看着姝云纤薄的背影。
沈昭皱眉,挪动一步,挡住萧邺,转身对姝云道:“妹妹,你回去。”
姝云拿着锦帕擦拭手里的鲜血,点了点头,低垂着转身离开,经过萧邺之际,咳嗽声传来。
姝云的余光不经意间飘去,他捂着胸膛,满手是血,渐眉微蹙,似乎很痛苦。
沈昭将萧邺带往屋中,姝云烦乱地迈出脚步,回了内宅。
丫鬟打来温水,姝云低头洗掉手上沾染的血,她恍惚,竟从水中的倒影里看到了萧邺受伤的样子。
姝云愣神许久,搅动水面,男人的影子随即从眼前消失,她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她衣裙上还有男人的血,丫鬟伺候她将带血的衣裳换了。
外面起了一阵风,吹动姝云的发,她伸手理了理碎发,去了窗边,望向外面。
良久,姝云吩咐丫鬟道:“你去外面看看他的伤怎么样了。”
姝云只觉萧邺是疯了,一次又一次将他自己弄伤,上次是握着她的手,用簪子在胸膛刻字,这次又拿匕首刺胸膛。
丫鬟出去一会儿又回了屋子,望向姝云,轻咬下唇,“姑娘,奴婢被公子赶了回来。”
姝云抿唇,明显落寞了。阿兄的态度一直没有变,是不会原谅萧邺的,两人儿时是最好的玩伴,眼下却反目成仇。
丫鬟看出姝云的忧愁,安抚道:“不过姑娘别担心,府医正在给安陆侯包扎,侯爷没有性命之忧。”
姝云轻轻蹙眉,这次没有伤及心脉,下次他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你出去吧。”
姝云挥手遣走丫鬟,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她深吸了一口气,去软榻坐下。
府中再没人提及今日发生的事情,就好似萧邺不曾来过。
姝云心中烦乱,被他带着攥握匕首的掌微微发烫,提醒着她发生的种种,她做不到无动于衷,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姝云悄悄去问了府医萧邺的伤势。
府医叹息,眉头紧蹙起来,摇了摇头道:“好不容易才将血止住,哪有如此拿性命当儿戏的,险些伤到心脉,届时就真救不回来了。”
姝云愁容满面,他就是如此,真不爱惜身子。
他们之间已经不是单纯的强迫与愿意的事情了,两家的恩怨横隔在中间,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萧邺每日都差人往沈家送来一盆花,是给姝云的,今日是杜鹃花,明日是芍药。
在本朝,男子送女子花卉也是表达爱慕之情的一种方式,女子若是收了这盆花,便代表接受了男子。
但萧邺送给姝云的花卉,都被门房退了回去。
周夫人瞧出女儿近来的不对劲,姝云常坐在一处发呆,有时喊了几声才有回应。
周夫人知道哪日萧邺来府上负荆请罪,自己伤了自己,换球一个原谅,也知道女儿偷偷问了府医那人的伤势。
作为过来人,周夫人清楚女儿对萧邺并非毫无感情。这些天接触下来,周夫人知道女儿性子乖巧,特别懂事,可这也成了女儿的枷锁。
夜里,周夫人伺候丈夫更衣,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夫君,那件事过去了十八年,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孩子是无辜的,就让那段恩怨止步于我们这一代吧。”
一想到女儿的懂事,周夫人鼻尖酸涩,“我好不容易才寻回日思夜想的女儿,夫君,我希望她快快乐乐的,不要因为我们这一辈的恩怨而郁郁寡欢,云儿心里是喜欢那孩子的。”
沈宴之伸手拭去妻子眼角的泪,“夫人不怨萧家了?”
“怨的是萧颂。”
怨啊,全拜萧颂所赐,与萧邺无关,那年他还是个五岁的孩子,稚子无辜。
沈宴之叹息,“我恨的倒不是被贬离京,我恨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觊觎夫人,用我来逼迫夫人,他已有家室,心思龌龊不堪!”
沈宴之道:“旧案重提,是萧邺在背后筹划。”
周夫人意外,“这孩子竟如此大义。”
“我知道时,也颇为惊讶。”沈宴之揽着妻子坐下,道:“我打听了,自萧邺生母离世,他们父子的关系越发差,那孩子大义灭亲怕是早早就在筹备了。”
沈宴之道:“萧邺让云儿吃了不少苦头,是该让他好好受一番罪,否则不知珍惜。”
周夫人叹道:“明日我跟云儿好好谈谈。”
翌日,丫鬟们折了些花枝,姝云跟周夫人在屋子里插花。
姝云很喜欢插花,每次看着花瓶里精心放置的花枝,心中特别满足,但今日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修剪出来的花放入花瓶里不管如何调整,她都不满意。
周夫人遣走屋子里的丫鬟们,拿过姝云手中的剪刀放在一旁,温声问道:“云儿,怎么了呀?”
姝云望着花瓶里两枝高低错落有致的花,有些沮丧,也有些惆怅,“总感觉这样不好看。”
周大人望过去,笑道:“挺好看的呀,云儿的手还是这般巧。”
周夫人敛了目光,握住姝云的手放在膝上,“依娘看,云儿是有烦心事。”
她温柔说着,循循善诱,看向姝云。姝云目光闪躲,垂下眉眼,紧张遮掩道:“没有呢。”
“跟娘说说,怎么了?”
周夫人可不相信,她微微低着头,去寻女儿垂眸间的情绪,将话挑明了,温声道:“在担心萧家那孩子?”
姝云眼睫轻颤,“没、没有。”
“女儿才不会担心他。”
周夫人漫不经心道:“是吗?我还以为云儿因为坏了心情,听说啊,那孩子的伤势严重了,不知能不能挺过这几日。”
姝云脸色煞白,满心担忧,紧蹙的黛眉出卖了她,将情绪暴露无遗。
周夫人:“还说不担心,瞧瞧这眉头都蹙成什么样了。”
姝云意识到被骗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