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作者:小新茶      更新:2025-10-13 12:33      字数:4246
  
  就算没有了谢家、鲜卑五部贵族,也会有旁的世家补上。门阀,就是这样垄断了普通人向上爬的道路。
  天下有识之士难以一展抱负,这样的选官制度,着实是个问题。
  谢崚若是长成,开府选拔官僚,那么天下肯定闻风而动。
  所以谢崚才会轻而易举说服曹不敏为己所用,所以季怀瑾才会堂而皇之地来向她“求官,所以平阳郡守才会将压在家中多年的儿子送到谢崚身边。
  因为老的躯干太难攀爬,所以栖息在小的枝干上,等待小芽长高。
  而且谢崚想做什么都能做,她是慕容徽和谢鸢唯一的女儿,这个“唯一”重量很大。
  慕容徽和谢鸢哪怕是装的也罢,她人生前几年,的的确确活在父母的爱中,这让她今后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猜忌,所以哪怕她真的“招贤纳士”,慕容徽也就只是会摸着她脑袋感慨两句“阿崚长大了”,而不是怀疑她在玩党争那套。
  何况谢崚承认,她确实是不聪明。
  她资质不佳,年幼时怕刀怕血,恐高不敢上大马,别人一次就能背完的书,她要背很多次,连亲爹都怀疑她脑子有点问题。
  她曾经认为,只要努力就能弥补天资上的不足,但一旦涉及高级权谋,这可不是努力就能弥补的,就好像学数学,你努力一下午的成果,可能别人十分钟就解决了。
  所以她要“借智”,她有两国公主的身份,她可以利用起来,让天下智者,为自己所用。
  她七八岁在楚国的时候,就想过招纳《名士录》里贤者,只不过那时候的她,目的没有那么明确,只是想着随缘找找,给自己些事情做。
  离开建康来到邺城,是她人生中一个重要转折,听了阿蒲的话,她彻底坚定了“借智”的想法。
  她不聪明,但是听劝,天下有的是聪明人。
  临溪垂钓,有的是鱼儿上钩。
  之所以执着于沈川,是她不想要在朝廷上选人,选那些和她爹娘沾亲带故的人,她要的,是全心全意属于她的。
  《名士录》是她知晓天下名士的第一个途径,而沈川,是她在小说里听说过的人名,这两个途径合二为一。
  她便是如有了执念一般,惦记着他。
  可她没有想到,当她真的见到了沈川,却是这般光景。
  碰到熟悉的面孔,谢崚的气焰也都被压下去了三分。
  阿蒲……或者说是沈川柔声问她:“殿下想要对我说什么?”
  谢崚怔愣许久,不住勾唇讥讽:“有的时候,话不能说太满。”
  上一个说“不及黄泉,无相见也”的那个,被他自己许下的诺言气得躺在床上好几天下不来。
  这个大言不惭喊着和她“后会无期”的人,在看到她的时候,竟然是面容坦荡,挑眉回话:“后会无期的是阿蒲,而站在殿下面前的,是殿下一直想要找的人,沈川。”
  沈川一直知道谢崚想要找他,他换了身份,哄骗了谢崚,被她戳穿的时候居然如此坦然。
  谢崚忽然觉得,她爹脸皮薄,也是一种优点。
  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既然故人已去,那今日我来见的,就不是我捡来的戏子阿蒲,而是临壑君沈川。”
  她没有提起旧事,而是将手上的水壶、枯木、雪昙花放在桌案上,“临壑君需要的东西,我已经为你找来了,那么,临壑君的谢礼呢?”
  沈川歪了歪脑袋,他的五官柔和,像女孩子一般灵动,目光眨呀眨呀,带着些许笑意,徘徊在那瓶水上。
  “无根之水?”
  谢崚知道他是在质疑这瓶水的真实性,毕竟这些天并州并没有下雨。
  而且一整个月,并州都没有下雨。
  谢崚于是说道:“是县令家中积蓄的雨水,水缸里还有一些,我特地借来了。”
  沈川微笑:“殿下是没有见过并州的雨,细得跟针线似的,一会儿就停,怎么能积蓄得下雨水?”
  何况就算积蓄有雨水,那也早该用完了,哪轮得到借给谢崚?
  他拿起牛皮水壶,晃了两下,“殿下莫不是哄我的?”
  谢崚就是在骗他。
  谢崚不慌不忙,“临壑君自可查验一番。”
  山上流淌下来的溪水、井里挖出来的地下水、天上降落的雨水,归根结底都是H2O,
  沈川玩玩文字游戏也就罢了,谢崚不信,这水煮出来的药,药效会不一样。
  谢崚一口咬死,她就不信沈川能查验出来。
  沈川依然是笑盈盈的,一个人虽然名字变了,但是性格是不会变的,他如从前那般温良,缓缓将一个木盒子推到了谢崚面前,“这就当是我给殿下的谢礼。”
  谢崚只是打开看了一眼,金色的眼眸一震,眯起眼睛道:“你耍赖。”
  就这?
  沈川眼里依然盈着笑意,“殿下,你凭什么笃定,你找齐了药,我就会随你的心意来准备贺礼呢?”
  ……
  谢崚又生气又委屈地跑出了屋子,若是对于素不相识的临壑君沈川,她可能还会虚与委蛇地留在里面和他周旋。
  可这是阿蒲。
  在这种还算亲近的熟人面前,她可装不出什么花样来,她没给沈川面子。
  因为沈川也没有给她面子。
  “怎么啦怎么啦?”季怀瑾非常关心谢崚和沈川的情况,特地凑上来问。
  谢崚把木匣子扔给她,“送你啦。”
  季怀瑾打开木匣子,发现是一对耳坠,金灿灿的猫眼石做的。
  “……”
  季怀瑾疑惑:“怎么突然送我?”
  谢崚盯着她的耳垂道:“这里也就只有你穿了耳。”
  谢崚穿过耳,还是沈川亲自动的手。
  但是因为撞上了风寒发热,耳垂也得了炎症,谢鸢心疼她,亲手将她耳垂上的金耳钉取走,让耳洞愈合了,在那以后,谢崚就没有穿过耳了,留着也没有用。
  季怀瑾抱着耳坠,眼神复杂,疑神疑鬼地盯着谢崚,揣摩着谢崚和里面那人的关系。
  谢崚转过头,“不喜欢?”
  看谢崚要收回去,季怀瑾抱着耳坠跑了,“不不不,我喜欢。”
  谢崚吹着山风,心情复杂。
  “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那她想要请沈川回去给自己做谋士,只怕要费点手段。
  -----------------------
  作者有话说:其实阿崚一直是以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来看待天下百姓,她只想救亲人,没有想过救苍生,所以沈川没有应她,阿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106章 乱世
  夜风吹入房中,谢崚咳了三声。
  苏蘅止听见声音后立刻走上前去,为她披上了一件衣裳。
  谢崚身子弱,他总是担心她着凉生病。
  垂眸思索的谢崚回过神来,“还没睡呀?”
  苏蘅止颔首,“还有一些军务需要处理,正好陪着阿崚。”
  小城里没有像样的宅邸,县令好不容易,才收拾出来两间干净的客房,小的让给季怀瑾,大的谢崚和苏蘅止凑合一起睡,一个睡床,一个睡榻,隔了一扇屏风。
  谢崚已经思考了一整天,烛火在她的眼前晃啊晃,带着她的思绪飘摇不定。
  想了许久,她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只好叹了口气,转过头去,看向苏蘅止。
  心不在焉的苏蘅止立刻放下书。
  “你说,我和阿娘,有什么不同?”
  小说中,沈川愿意出仕楚国,成为追随谢鸢芸芸众生之中的其中一员,为她出谋划策,定天下。
  可现在,谢崚愿意亲自来请他,愿意以上宾之礼待他,他为什么不愿意跟她走。
  苏蘅止虽然疑惑她为何会这么问,但是谢崚与他相识数年,他瞬间明白她这个问题肯定和沈川有关。
  “殿下与陛下虽是母女,但性情和作风相去甚远,你是你,她是她。”
  苏蘅止已经知道沈川是阿蒲,阿蒲陪在谢崚身边那两年,正好是他不在谢崚身边的时候,他和阿蒲仅仅只有几面之缘,和阿蒲并不相熟。
  苏蘅止抬手,将谢崚额头上的落发扫到她耳朵后面,那头发在烛台前摇摇晃晃,稍有不慎,这就要被卷入火中烤焦了。
  谢崚的头发好看,若是被火燎到了,可就不好了。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接上话:“阿崚想要问的,具体是什么方面?”
  谢崚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想到沈川所谓的“借智”一说,她想不出来,干脆把问题抛出来,让苏蘅止帮忙想,“假如……假如沈川愿意追随阿娘,却不愿意追随我,那我可能是哪里比不上阿娘?”
  智商?
  这她确实比不上,但是沈川也说了,她可以“借智”,不一定要自己聪明。
  德行?
  她娘的皇位来得可不清白,谢鸢干过的坏事比谢崚吃过的米还多。
  苏蘅止是知道谢崚能够预知未来的,隐隐猜到,沈川今后有可能会追随谢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