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都在引诱清冷夫君 第76节
作者:
凝微 更新:2025-10-13 12:44 字数:5199
她盯了窗外的雪白一阵,才更衣梳妆。
用早膳时,江老夫人竟派了人冒雪前来,催促她早些去请安。
“可是有何要事?”
江老夫人院里的小婢女只道:“衮州的王姑娘来了,已在老夫人院里坐着了。”
衮州王家,是江昀谨的外祖父家,那这王姑娘,应当是江昀谨的表妹了。王家来人,但江府中并未提前收到消息,想来是仓促前来,而老夫人这样着急地叫她过去,又是为何,
是什么样的事才会急着寻她?
崔宜萝心中沉了沉。
江老夫人派人来催,崔宜萝用过早膳后便冒雪赶了过去。
进了厅后,只见江老夫人正坐在上首慢条斯理地用着茶水,而下首坐着一位窈窕娉婷的姑娘,相貌清秀,杏色绣花鸟裙裳更衬她气质大方典雅,一看便知出身名门世家,应当便是老夫人派来的婢女提到的王家姑娘。
崔宜萝将斗篷褪下递给荔兰后,向江老夫人行礼道:“孙媳给祖母请安。”
江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又挽起笑看向坐在下首的女子,慈爱道:“阿姮,这便是你表嫂崔氏。”
江老夫人这迅速的变脸速度,以及对二人态度的天差地别,连从前面对惯了姚氏的荔兰看了都不由得一愣。
王雩姮应了声,笑盈盈地站起来与崔宜萝互见一礼,“阿姮见过表嫂。”
王雩姮举手投足之间显尽大家贵气,挑不出一丝错处,就连面上带着的笑容也是恰好,既不显谄媚,又不显冷淡。可见其教养极好,是真正出身世家贵族的姑娘。
崔宜萝回以一笑:“表妹好。”
互相见过礼后,江老夫人又啜了口茶水,将茶盏放下,清了清嗓子。崔宜萝知道,江老夫人这是要直入正题了,这才是她忙着催促她过来的目的。
“宜萝,前些日子,阿姮的父亲,也就是慎之的亲舅父,不慎染了急病仓促过了身,也未来得及安排阿姮的婚事,”江老夫人简要将前事说了,叹了口气道:“慎之的母亲生前也是极为疼爱阿姮这个侄女的,阿姮母亲早早过了身,如今父亲又仓促过世,急着下葬,连丧礼都只能草草办了。阿姮是家中独女,无依无靠的,不过十八便面对这样的事,实在可怜,我便做主将阿姮接了来。”
崔宜萝微敛眼帘。难怪此前她与江昀谨都未收到消息了,否则江昀谨的亲舅父过身,在重病时便会传信前来,让他们准备前去衮州,只有在急病的情况下,才会过了十几日才收到消息。
而江老夫人虽话说了一半,但其中意思已是昭然若揭了。
其实在进屋的那刻,她便猜到了不是吗?崔宜萝不明白为何自己胸口又泛起沉闷,掐了掐掌心,让自己看上去神色自若。
江老夫人似乎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对着她本是浅淡的笑意深了一分,连面上的皱纹都深刻了些,继续道:“阿姮如今父母皆亡,亲事也无人做主。我不放心将她交给王家其余人,便自作主张将此事揽了过来。阿姮与慎之有自幼的情分在,慎之母亲临去前也在念叨着阿姮,王家与江家又是世交,门当户对。依我看,阿姮的亲事定给慎之,最让人放心,也再合适不过了。”
果真。崔宜萝掐在掌心的手指一松。
窗外风雪交加,在厅中隔着厚厚的隔帘,甚至能将风雪声听得清晰。
老夫人此话一出,屋内沉默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崔宜萝。
崔宜萝仍笑着,“祖母,家规严明,此事孙媳一人怎能做主?”
“家规的确写明不得纳妾,阿姮这样高的门第,又生得可人,才学出众,更是不能做妾了,慎之定然也不愿委屈了阿姮。阿姮嫁给慎之,自是该以平妻的身份。”
江老夫人语气含笑,又带着压迫与不容置喙的强势,不容人拒绝。
只见坐在对侧的王雩姮略带羞怯地以锦帕捂了捂面,羞赧道:“老夫人高看阿姮了,能嫁给表哥,是阿姮的福分。”
两人一来一回间,已有将此事定下的势头,似乎叫崔宜萝过来,不为商谈,不过告知一声罢了。
连老夫人身边婢女看向崔宜萝的目光都转为几分同情和可怜,但崔宜萝最不喜欢旁人这样看她。
崔宜萝语气平静道:“此事孙媳无法做主,不若待夫君从云州回来拿主意。”
江老夫人闻言笑意淡了淡,有些不悦地看向崔宜萝,似是嫌弃她的不懂事,声音也冷了几分:“慎之自然会应下的,阿姮可是他的亲表妹,如今孤苦无依,他这个做表哥的怎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且阿姮给他做平妻,本就有些将就了,但此事也是没办法的事。”
崔宜萝心内不由得嗤笑一声,江老夫人这是点她不配嫁给江昀谨。
江老夫人接着道:“婚仪自得等慎之回来安排,不过这些日子,阿姮可以先住进玉竹院,未婚夫妻培养一下感情也是好事。对了,阿姮从小便被教着管家,慎之舅母去世后,王家便是由阿姮在管,那样大的家业,上上下下都能被阿姮一人打理得有条不紊的。宜萝,待阿姮进门后,你便将大房事务交给她打理吧,她有经验,上手也快,想来未过多久,便能接手整个江家的事务了。”
王雩姮珠玉在前,崔宜萝这类在江老夫人眼中从未打理过事务的便成了瓦石。
崔宜萝知道江老夫人为何着急定下王雩姮,生怕她与旁家定了亲,说到底便是怕江家偌大的家业毁在了她手上,才会钻着家规的空子要令江昀谨娶王雩姮做平妻。王雩姮进门,江家连带着大房的家业,都不可能交给她打理。
但事到如今,她能说什么,亦或是她能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吗?
崔宜萝答道:“祖母即已安排周全,想来宜萝也没有什么可补充的。”
江老夫人见崔宜萝应下,面上不悦的神色稍散,微微满意地拖长语调嗯了一声,“那一会你便让人将阿姮的行囊搬过去吧,给阿姮安排的院子也用心些,离寄雪斋近些,莫让阿姮途中奔波。”
屋中众人看向崔宜萝又是同情又是轻慢,这大少夫人本就家世寒微,大公子对其也是不冷不热的,如今来了个亲表妹,还未成婚便住进院子里去了,连房中事务都要双手奉上,日后她在府中还能有什么立足之处?
但只见崔宜萝仍镇定自若,神色平静地点了头,似乎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下人们不由得有些惊讶,只觉这少夫人对事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不过再看老夫人的神色,便是有些不虞了,老夫人说了那么多话,但少夫人仿佛听不出其中的讽刺之意一般,可不心生一拳打在棉花上之感?
临出屋前,崔宜萝看向王雩姮,神色如常地笑道:“表妹,同我走吧。”
王雩姮行了个礼:“日后便麻烦表嫂了。”
崔宜萝忙托住她小臂扶住她的身子,“不必多礼。”
二人并肩走出江老夫人的院子,外头雪仍在下,仍有变大的趋势,路上已积了一层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荔兰与王雩姮的贴身婢女皆在两侧打着伞为二人遮雪。
风雪中,崔宜萝听到王雩姮轻声开口道:“当初表哥成婚,我远在衮州也没能赶来,那时还遗憾了好一阵。”
王雩姮身边的婢女立刻安慰道:“姑娘莫遗憾了,待表公子回京,定会尽快安排与姑娘的婚仪,到时姑娘又能看到表公子着喜服的模样了。”
崔宜萝微微垂眼盯着满地的雪白,雪白在白日下刺得双目有些疼,没说话。江昀谨当初穿喜服的模样,细节之处,她似乎记不清了。但他平日里从不穿那样热烈的颜色,他肤色又冷白,乍然穿上,的确耀眼夺目,满身矜贵之气。
王雩姮娇羞地横了眼婢女,又转向崔宜萝,担忧道:“表嫂该不会介意吧?”
崔宜萝挽起个笑容:“表妹多虑了。”
王雩姮放松地笑了笑,似感叹般地:“其实上回阿姮见到表哥,还是六年前来盛京悼念姑母时,那时表哥才十六,但已然生得龙章凤姿,临风玉树。那时我便想,若日后谁能嫁给表哥,可真是有福分。诚然说,当初听闻表嫂嫁与表哥之时,阿姮心中羡慕了许久,未曾想如今也有福分能伺候表哥左右。”
王雩姮的声音在风雪中有些断断续续的,但落在崔宜萝耳中却是清晰,崔宜萝淡淡听着王雩姮叙说着对江昀谨是如何爱慕,一面看着路过的被雪覆盖住的花木。
在雪中走着,崔宜萝虽捧着个手炉,却仍觉手
心寒凉。
大房中下人自是不敢怠慢王雩姮,崔宜萝又吩咐得迅速又周全,未过多时,王雩姮便住进了玉竹院中,所在小院到寄雪斋的脚程连半炷香都不到,是离寄雪斋最近的小院,下人们都心知,崔宜萝是当真按着老夫人的吩咐安排的。
卧房内,荔兰推门入内,“姑娘,方才元指挥使传信来,说是查到了当年南巡的名单,说是有了那份名单,姑娘应当能猜到大半。”
“他不是要南下查案吗?”崔宜萝记得上回宝明寺,元凌如是说。这十几日来,元凌也未再给她传信,想来就是在忙着筹备南下之事。
“是,元大人在信中说午后便启程,但这份名单紧要,只好让姑娘亲自去拿,元大人未时会在启程之地望龙岗等姑娘。”
望龙岗是他们南下队列集合之处,看来元凌的确是忙得不可开交。
崔宜萝看着账册,手中打着算盘动作未停,算珠碰撞声清脆不绝,她想了想后才道:“好。”
话毕,荔兰想起什么,神情又扬起不忿:“姑娘,王姑娘那头已安排妥当了。”
崔宜萝恰好看到账本最后一页,将账本合上,见到荔兰闷闷不乐的神色,挽起笑道:“做什么这样不高兴,这些事我们不是早见过许多了?”
江老夫人是高门世家的老夫人,讲究着体面,姚氏对她说的话、做的事可比江老夫人难看多了。崔宜萝知道,她不该分心神花在这些事上的。
荔兰闷闷应了声,脸色并未好转。
崔宜萝将账房的钥匙放在面前的一叠账册上,“一会儿便将这些送到王姑娘院子里去吧。”
荔兰大惊失色:“但是王姑娘都还没入门……”
崔宜萝平静道:“早些晚些,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迟早都不是她的。
荔兰气愤不平:“姑娘就这样甘心把管了这么久的账务交给她?”
她跟在崔宜萝身边,江昀谨不知道,江老夫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得最为清楚,崔宜萝为大房的事务花了多少心思和时间,才会在短短两个月内打理得这样好。但眼下竟轻而易举地就交给旁人。
崔宜萝看着账册,未语。
理智告诉她,她不该放弃已经到手的掌家权,王雩姮还没过门,江昀谨亦远在云州,她还有许多时间可以为以后图谋,不过是平妻罢了,高门世家虽不轻易纳妾,但也多有郎君有贵妾平妻。
她图谋了这么久,不应该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可在江昀谨眼里,她只是一颗棋子,等日后利用完她打压了萧铮,她的身份那样尴尬,为了江家家业和声名体面,又有王雩姮这样一个出身高门世家的亲表妹在,江昀谨自然不会再留着她。
若放在从前,她定然会立刻想着如何稳固自己的地位,如何让自己的掌家权不被夺走,但时至今日,到了此刻,她一点都不想再靠近江昀谨了。
还有半个月,他就会从云州回来,他与王雩姮的婚仪,江老夫人虽说交给他做主,但现下定然已准备着了,想来不出两月,她就能看到王雩姮搬进寄雪斋。
她对这样的情景一点也没有兴趣,也不想再去夺什么掌家权了。但她已经和江昀谨成婚了,她逃避不了。
屋内静下,荔兰见崔宜萝垂着眼失神,心中也有了几分了然,便也没有再开口抱不平。
许久后,荔兰听到崔宜萝道:“去收拾行囊吧。”
“啊?”
崔宜萝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在做一个很普通的决定:“去将行囊收一收,拿上文牒,带上护卫,待见完元凌拿到名单后,我们去青州探亲。”
荔兰立刻面露不解:“姑娘,我们在青州哪有什么亲戚?”
崔宜萝道:“是,我们在青州当然没有亲戚,老夫人也知道,江昀谨更是清楚。因此,这只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只是她不想待在江府罢了。她短暂离开一阵,江老夫人更是乐意,想来江昀谨也不介意,毕竟有王雩姮在,有没有她无甚区别。
而她也想借这一段时日想清楚,日后到底要怎么走,她又该怎么处理和江昀谨的关系,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保持理智地去做决定,她最讨厌被心绪支配,分明她需要的根本不是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
荔兰顷刻明白过来,应了声便去准备了。
卧房中又剩下崔宜萝一人,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看来今日怕是走不了多久的路。
崔宜萝盯着几案上的宣纸,几刻后,到底提起笔来,写了封信告诉江昀谨她需前往青州探亲,府中事务已安排好云云。
写完后,她想从屉中拿出空白的信封,却首先看到了几日前江昀谨寄来的报平安信。
崔宜萝将信拿起,将信封打开抽出信纸,熟悉的字迹又映入眼帘,行云流水又遒劲有力,看了几瞬,崔宜萝仔细地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内,靠近烛火点燃。
火苗迅速舔舐上信封,连带着信纸一起吞噬,不出几息便烧了大半,沦为飞灰。
窗子不知何时开了条缝隙,凛冽的寒风吹入,猛然席卷走了崔宜萝没握紧的信。
崔宜萝回过神去抓,却不知那烧了一半的信卷到何处去了,她在原地看了一阵,猜测或许是被卷到屋外去了,信烧了一半,想来也看不出什么,她便也没管。
午后,崔宜萝拜别江老夫人后,便与荔兰乘马车出了府。
她这头出了府,江老夫人那头便让人去崔宜萝与江昀谨的卧房中察看。
“老夫人,只找到少夫人留给大公子的一封信,您看?”
明姑将那封信呈上,信封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写。
江老夫人是高门大户出身,也不屑于做偷看人信的举动,瞧了一眼便淡淡道:“收着吧,不必放回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