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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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疏色 更新:2025-10-18 15:27 字数:3172
乡野小民,京城里一根手指就能碾碎的存在。
“民女自然有,”宋幼安环顾四周,只看到霍翀,并无顾明允的踪迹,“先容民女状告霍翀大人欺压百姓一事。”
依附于霍翀的一个小官站出来:“朝堂之上岂容你无故攀诬,何故轻狂至此。”
宋幼安并不气恼,清者无需自清,她昂首:“统载八年,霍翀纵容妻舅抢占农田数顷,后其妻舅强娶民女,均被手眼通天的霍大人压下。”
无辜民女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她的音调愈发高扬,并非咄咄逼人,而是发自肺腑的替民请辩。前世,她和宁纤筠私下里搜刮了霍翀不少罪证,打算随后发难,今生不过是将发难的时机提前,不能任由他祸害百姓。
找齐这些证人,并将他们安排好,也是颇费了番功夫,但好在并没有耽误时辰。
“一派胡言,”霍锋跳出来,字字铮铮,“家父两袖清风,从未做过这些事!”
宋幼安并不理会,死死盯着萧拂远,看着他神情变化,看着他见自己的谋局落于下风。
“另外霍夫人私放印子钱一事,也绝非空穴来风,”宋幼安全如竹筒倒豆子般吐出来,她对那些证据烂熟于心,早就将罪证默写成册,“一桩桩一件件,民女都已经整理成册,当年的受害者也全都按手印画押,此刻正在京中的客栈中暂居,圣上大可一一查问,探寻究竟。”
“小霍大人,”她转而冲着霍锋道,犹如利剑出鞘,“两袖清风不是为国为民的遮羞布,你若不信,大可当面对质,幼安不惧。”
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她和宁纤筠不会提前出动,这些日子都在准备这件事。
整理成册,萧拂远咬牙看向霍翀。
你是做了多少孽,还不记得擦干净,如今落了把柄,我怎么救你。
宋幼安既然准备齐全,身后必然有人指使,只要他查,那就是避无可避的证据确凿。
萧拂远的目光在群臣面上扫过,一寸寸凉下去。
李相,顾卿,还是你……林寒衣,谁才是她背后主使之人。
宋幼安话锋一转,对准小官:“至于你,急匆匆跳出来,阻拦我替百姓伸冤,又意欲何为?”
“我朝风气开明蔚然,登闻鼓可上达天听,人人都可敲得,只要事出有因,有理有据,我又轻狂在哪?反而是你,一言不合便口出狂言,阻塞言路,大人您是否要自成一党,蒙蔽圣听?”
一番诘问下来,小官被呛得面红耳赤,灰溜溜摸回到队伍中去。
笑话,真当上辈子她的官是白考的,她一身的本事是白学的?
正当宋幼安准备开始说接下来的话时,第三声登闻鼓传来。
还有谁,今天这场面早就乱成一锅粥了,怎么都赶在今天伸冤?
借着这个时机,萧拂远冷悠悠开口:“宋氏,你的事且放一放,涉及朝政大事,不如先听一下旁人的冤屈。”
她的事可以放一放,那宁知弦的事也可以放一放,放下去猴年马月才可以结束。
宋幼安微微颔首,正欲开口,被他人打断。
霍锋趁机:“陛下,我朝敲登闻鼓的,若不是官身都要受罚,以免有刁民叨扰。”
话虽如此,但此刻谁都能看出霍锋意不在此,无非是想用此事公报私仇。
“是有这项规矩。”
得此玉言,霍锋冲着宋幼安道:“姑娘不如选一个——”
夹指板,还是挨上几棍子。
总得让你出上血,好让我痛快舒心片刻。
无论是哪项,都不好过。
霍锋正等着宋幼安做出选择。
殿外,第二位敲鼓人步履极快,他耳目轻灵,仅仅是微弱的交谈声也难逃他的耳目。
“禀陛下,宋姑娘的板子可否由我代受,”魏长昀自殿外踏步而来,一贯的少年风气,“我虽然也没官身,但多上几十板子于我而言,也是无妨。”
早就从小到大被兄长打习惯了,天天摁在凳子上,开打。
魏长昀忍不住哆嗦,又登时自豪起来,要是宁知弦那小子回来了,他一定要好好宰他一顿,谁叫大家都是好兄弟。
敲鼓的第二人,即是魏长昀。
他先是给宋幼安一个安抚的眼神,特意绕开自家兄长。
魏家并非豪门望族,只是个京城的五品官,五品官或许在别的地方吃香,但要是在京城,跟个随手就可以碾死的蚂蚁似的。
魏衔青敲破脑袋都不会料到上来的会是自己的弟弟,站在他一旁的同僚本在后面听得起劲。
不管是宁知弦、霍翀还是顾明允都与他无关,听个响就好,上面人在做法,自己没必要冲上去给他们当炮灰,日日拿好自己的俸禄便可。
中庸,也不失为为官之道。
“这是你弟吧,我看着蛮像的,”同僚露出了然的神色,不着痕迹地将魏衔青往里堵了堵,附在他耳侧小声,“能否给小弟我透个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这般田地了,没必要再嘴严,让我听个尽兴。”
魏衔青后槽牙都快咬烂:“我不认识他。”
天杀的,出这么大事都不知道知会他一声,还真是他的好弟弟,现在谁都会认为魏氏同宁知弦以及宁纤筠早有交际,如何还能缩在角落里以求平安度日。
并非是位高登重才是好的,素日来那些烈火烹油的例子看得还少?
魏长昀哪来的狗脑子跑出去逞英雄。
山雨欲来风满楼,魏氏一族怕是一时难以安稳。
他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宁知弦身上,一边是京城里最早流传的言语,一边又是自家弟弟和他来往后吹得一连串的彩虹屁。
希望你最好真得是清清白白,不要做那些毁人清誉的勾当。
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25章 朝谏(下)
魏长昀侧过身的片刻还冲宋幼安对了个口型:“小幼安,我来了。”
宋幼安:……
敲登闻鼓是个很好玩的事?
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没个正形。
“你为何事而来,”不知为何,萧拂远总觉得今天难以消停,看向魏长昀的眼神中也是示意他有话快说,“尽可陈冤。”
魏长昀瞅了瞅宋幼安的位置,和她并排而跪:“草民为内阁大学士顾明允而来。”
萧拂远浅色瞳子里闪过一丝惊慌。
如果说宋幼安打乱了他的计划,那魏长昀的出现更是掀翻了棋盘。
他们会是一路的吗,如果是一路的,大可派一人前来,没必要分两人,还是说这二人分别属于不同阵营,朝中局势什么时候令他这般……琢磨不透。
“顾明允所犯何事。”
萧拂远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此话,做臣子的个个不省心,是真是指望做君上的为他们处理尾巴。
“草民要状告顾大人专门钻研奇淫技巧,不务正业,”魏长昀向来跳脱,自然不会像宋幼安一板一眼回复,说出来的话也是令人眼花缭乱,“学得一手好字,不知道是不是要描摹谁家字画,好鱼目混珠拿出去卖。”
他吐字快,颇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魄,只是自己不知道。
听得堂下群臣,有几个笑出声来。
好一个浑小子。
宋幼安听闻后突然看向魏长昀,察觉到掌心汗后,不自觉轻轻摇头。
原来那人是你。
普慧所言不错,故人未绝。
“陛下,”宋幼安即刻接上魏长昀的话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民女同魏长昀上奏有所相同,民女要状告顾明允暗通呼兰彻,现有截获密信一封。”
到底还有多少封密信,好像人人都能拿出一封来。
那么谁的才是真的?
宋幼安的思辨,她的反应皆超出常人水准,一连串砸下来,给了林寒衣等人准备就绪的时刻。
废话,开团还不跟?
何况这姑娘的口才非同一般,到底跟谁学的,谁家的小丫头。
林寒衣不着痕迹地望向宋幼安,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绝非某位同僚的爱女,正事仍未忘记:“臣附议,请陛下协同三司严查,还霍大人和顾大人一个清白。”
既然要还他们个清白,那肯定要彻查到底,查个一清二楚,让所有的脏污勾当大白天下。
口风瞬间扭转,霍翀本不动如山,见此情状也知道自身难保,陈年旧事都被翻出来,这一次只怕是难逃此劫。
“臣或许私德有亏,家风不严,遭此攻讦,”霍翀缓缓,年过四十的脸上闪过阴骘,“但臣之子所言并非空穴来风,望陛下慎思,莫让奸佞祸国。”
他想试图夸大宁知弦的罪行,避重就轻谈及自己,毕竟祸国的名头可比任何都大。
萧拂远莫名急躁,想起顾明允莫名告假,想起今日霍翀被两面夹击。
谁这么大胆子,要和他对着干。
“霍大人,话不能这么说的,”魏长昀险些跳起来,还是宋幼安把他按住,他转过半边脸,看向装作一副老谋深算的霍翀,“你一句私德有亏,我还能说宁知弦为人良善,就连呼兰彻都愿意同他共赏事务,和谁都能做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