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
九光杏 更新:2025-10-18 15:44 字数:3106
云星起不知道,所以在他面前,最好不要提起此事。
时辰已近正午,日头当空,云星起回过神来,懵懵地点头:“走吧。”
整个案子结束了,来得突然,去得悄悄。
他瞒着王忧与三师兄,独自一人根据地图来见的何姑娘,不知走时仍睡得正香的俩人现下如何了。
本来自认识起关系一般,喝一场酒后,高山流水遇知音,相见恨晚,顿时好得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似的,当天晚上睡在一块。
回翠山前,得先去看看他俩。
一离开山林附近,周遭空气显得愈加温暖。
快到琼宴楼大门前,云星起远远瞧见在门口有两个熟悉身影,萎靡不振地一个蹲一个站。
游来重扶墙站立,神情恍惚,距离上次酒醒不过数个时辰,他又再次陷入迷醉状态。
昨日还与小师弟一起,今上午一醒来,不留信不告知,没了人影。
急匆匆洗漱一番跑下楼想去找人,刺目白光照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好悬没一头栽倒在地。
跟着一路跑下来的王忧没比他好到哪去,强行被叫醒,脑袋疼得像是要裂开,胃里是一阵翻江倒海,一股子腥甜顶着喉咙,想吐吐不出。
他蹲在地上,靠着混沌成一团的脑子认真思索,待会是直接在大街上躺下,还是进去酒楼躺下。
云星起一出现,游来重目光聚集,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来:“渺渺,你去哪了?”
随即,他看见云星起身边的燕南度,笑容一僵,嘴角逐渐下滑,“燕......”
“帮主”二字差点脱口而出,黑衣男人凛冽、带有压迫意味的眼神与他对视上,话语卡在喉间,没有说出口。
正了正身形,双手抱拳,恭敬行了一礼:“燕兄,你也在。”
云星起好奇了:“三师兄,你们认识?”
游来重顿感醉意消散不少,回道:“你之前生病,燕兄在山上照顾你时,和他打过几次照面。”
原来如此,他病中确实是辛苦人家了。
如若他们仅仅是好兄弟,他能坦然接受对方对他的这份好,知道该怎样去感谢对方。
偏偏他们不仅仅是好兄弟,起码燕南度对他不是。
他没有追问,含糊点头表示知道了,视线落在一边蹲在地上脸色惨白的王忧身上。
云星起蹲下身,仔细打量过后,嘴角微勾:“王琴师,你怎么了?”
明知故问,声音轻快熟稔,王忧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有气无力挥了挥手,“难受,哥们,快扶我进去躺一下。”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王琴师思前想后,决定要脸,要躺得进去躺。
云星起收敛起笑意,扶起好友胳膊,将人一路架进琼宴楼大厅内。没让他如愿躺下,而是把人按在椅子上坐下,喊店内伙计端来一碗醒酒汤,递给王忧喝下。
一碗汤下肚,王忧脸色好了不少。
跟着进来的游来重特意与燕南度离得远些,问道:“渺渺,听伙计说,你一大清早出去了,是去哪了?”
看好友双颊渐渐有了血色,云星起回道:“去找何姑娘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和你一起去?”游来重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担心就担心在这。
何姑娘是个会武功的,他的小师弟撑死是一个动作灵活些的普通人,在何姑娘面前完全不够看。
万一一朝不慎,出了意外,他这个做师兄的怎么和师门其他人交代。
“看你们睡得正香,不好打扰,”云星起余光瞥了一眼身侧坐下的男人,“再说,我是与燕兄同行的。”
没事就好,游来重心下松了一口气,拉着人和他一起坐下,他实在是有些站不住了。
“怎么样,此行问出什么没?”
云星起沉默一瞬,说:“没问出什么,是元小姐死后,何姑娘伤心欲绝,不愿再多在外人面前提及她。”
游来重眉头皱起,岂不是线索断了。
不待三师兄说话,云星起反手捏住他的手腕,说:“查不到算了,三师兄,我也累了,就像你说的,案子早破了。”
不是你一直不甘心,想追查到真正的元小姐在何处?
游来重愣住了,他盯视着对面人的眼睛,一如既往清澈,像山间溪流,今日,其中却缭绕几缕淤积深沉的泥沙。
行,游来重心下叹气,既然小师弟不想查了,就不查了,缘由他不会去多问。
卷宗已归于档案,封存于府衙一库房之中,若不是为了小师弟,他不会去义庄,不会去霞生处问询。
王忧趴在桌上,半张脸埋在臂膀中,眼神比起方才清明不少。
他想起之前去霞生处,与云星起打配合,让何姑娘写下的红笺。
红笺上的字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不过,云星起没有提及,他也不会选择开口。
几日后,云星起戴着帷帽独自一人再次去了霞生处,从方彩口中得知,何落青走了,她离开了垂野镇。
没人知晓她去了何处,亦如没人知道她从何而来。
她的出现与消失一样,像是一阵风,引发一场燎原大火,一切化为灰烬后,不知去向。
站在熟悉的胭脂铺门口,门外,镇子依旧热热闹闹,人影交错。
远远的,传来铁匠铺锤击的当当声,一个担着两筐水果的小贩叫卖着走过街道,旁侧金银铺内有姑娘们手挽手从中走出,身上多了一两件流光溢彩的首饰。
有风穿过一整个街道,吹起有些店门口挂着的褪色幌子,带来一丝雨水的土腥气。
天边有乌云聚集,云星起走出霞生处,凭借记忆,找到了何落青地处偏僻的家。
院门没锁,屋内少了一位浅青罗裙女子,他走进屋,里面好像少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少。
触目可及的茶具、床褥皆在,只莫名少了人气。
他在床铺边蹲下查看,床底有一个深深的方形印记,被从靠墙一边拉往床外。
何姑娘没骗他,床底真有一个木箱。
当时,他没去拿床底木箱,一是他不愿,二是他怕。
怕何姑娘是在骗他,骗他去床底拿证据,然后背后拿刀子捅他。
是他想多了,他站起身,帷帽掉在地上,他没去捡,拍拍双手灰尘,坐在床榻边缘。
窗户敞开,一只浅紫羽毛小鸟停在窗根上,它没叫,探头探脑观察一番屋内,一与云星起对视上,扑棱一声飞走了。
希望何姑娘在某处好好生活,云星起望着屋外灰蒙蒙的天幕怔愣地想着。
下过几场淋漓秋雨后,暑热逐渐逝去,日子愈加凉爽起来。
一日,翠山上连接山脚与及树庄大门的林间长阶上,有人来了。
天亮的时辰越来越晚,初阳中裹挟一丝山风,这些风像未褪尽的夜色,吹在人脸上有些发冷。
林壑清一身长衫破破烂烂,辨不清原有颜色,乍看像是一团深灰尘土裹在身上。
他呵出一口白雾,按了按头顶缺了个口的草帽,背上负有一个陈旧竹箱,里面装满他此行云游所有收获。
埋头爬到石阶顶端,及树庄大门紧闭,林壑清没有敲门,站在门口停顿一会,转头去了另一边。
客舍那边有一道侧门,不知关没关。
侧门虚掩着,没关。
他推门而入,与一位生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身形高大,临近中秋的清晨赤着臂膀,身上肌肉匀称,古铜皮肤上覆有一层薄汗,晨光中尤为显眼,手中捏着一把寒光粼粼的刀。
燕南度最近心情不佳,云星起似乎下定决心,要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推回到最初相识之际。
平日里待他如一位普通朋友,除偶尔有求于他外,鲜少再叫他“阿木”。
生硬、客气、疏离,一如初见,他咬咬后槽牙,是不如初见。
硬上怕把人吓跑,来软的得挑个好时机。
烦躁使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趁天蒙蒙亮,心血来潮提刀来到客舍院落内练刀。
许久未练,一时入了迷,待听见动静,来人已一脚踏入院内。
他停下动作,一双琥珀色眼瞳似箭矢一般扫视过去。
江湖中的刀光剑影忽闪入林壑清眼中,惊得他瞳孔骤然放大,下意识收回踏入院内的步子,收得过猛,左脚踩右脚,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头上帽子摔落,露出一头乱糟糟掺杂灰白的发髻。
他胡子拉碴,一脸沧桑,唯独一双眼睛,显出与面容不符的明净清澈。
“你是谁?”
两个声音,两道截然不同的语调,异口同声发问。
第64章 徘徊
随着秋意渐浓, 清晨山上的风越来越冷冽。
云星起裹在薄被中,像是一只白色蚕蛹,缩在床内面朝里睡得正香。
身后木门应声而开, 王忧顶着两只大大黑眼圈推门而入。
昨晚, 他与游来重彻夜饮酒, 本是可以留在楼内与其抵足而眠一觉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