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
刘三叔 更新:2025-10-20 15:48 字数:3261
陈俊南说:“要不,咱们先住院观察一下?”
这时刘铮亮看到康双胜领口上的污渍,那是刚才在救护车上呕吐吐到衣服上的痕迹,想了想,问他:“你最近吃什么药了?”
康双胜说:“吃的降压药和头孢,我前列腺炎这不犯了嘛,消消炎。”
刘铮亮又问:“你是不是喝酒了?”
康双胜回答:“早上喝了半斤。”
刘铮亮突然笑了,对陈俊南说:“破案了。”
车明明也追上来问:“怎么就破案了?”
刘铮亮说:“头孢就酒,说走就走。他这是双硫仑样反应中毒了!”
陈俊南拦住刘铮亮:“不对,那他的心电图st段弓背抬高,怎么解释?”
刘铮亮说:“按理说应该是凹面向上抬高,这个问题我也理解不了。没事,不是急性心梗就行,具体原因那就只能让心内科来判断了,到时候咱们也去学习学习,这个案例太特别了。”
双硫仑样反应,就是头孢一类药物和乙醇反应,正好在胃酸环境中生成乙醛。乙醛中毒就跟康双胜刚才的表现很一致了,胸闷、气短、面部潮红、头痛还有恶心,严重的还能过敏性休克。这不,康双胜不就吐了一车,而且一度昏迷。
刘铮亮接着告诉车明明和护士长:“后面简单了,静脉注射纳洛酮,抗过敏抗休克治疗,补液和利尿处理就行了。他这情况也不算严重,就不需要激素了,洗胃也来不及了,我看早就吸收了。”
刘铮亮转过头对康双胜说:“以后最好把酒戒了,虽然这次不是心梗,可是毕竟心脏有过损伤,st段弓背抬高不是正常现象,按理说陈旧心梗早就应该回落的,你最好还是去省里大医院好好看看。你现在就好比出过车祸大修的车,车身虽然扳回来了,也给上好油漆了,可是发动机特别容易积碳,具体原因是汽油标号不对还是进气口堵了,我们还判断不出来。但是你自己得精心点,别当新车使。汽车启动打不着火没什么大事,人的心脏打不着火那可不行。”
赵主任频频点头,对刘铮亮说:“我去心内科逗一逗老张,也是干了二十多年的老江湖了,愣没看出来,我得告诉他这是啥原因。”
抗过敏和利尿药打上,康双胜手里举着静脉注射夜去了几次厕所,状态就明显好多了,到晚上的时候,身体基本上恢复。车明明查房的时候还问他:“都这么晚了,你们还回家吗?”
康双胜说:“今天花了四千多块钱,全身上下拍了好几个片子,结果就是一针抗过敏、一针利尿药给治好了。我得多躺一会儿,要不冤得慌,你们这也不是按小时计费的,我多躺一会儿,等完全好利索了我再走。别大半夜再有啥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你们这有医生,有啥事好歹有人管。”
车明明说:“行,你长住这我都不反对,别客气。闷了,走廊大厅有电视。”
晚上,陈俊南跟刘铮亮值班,陈俊南就问刘铮亮:“你觉得车明明这姑娘适不适合我?”
刘铮亮正写着诊疗记录,突然抬起头,笑容马上变得诡异:“说说,你觉得她哪好?”
陈俊南说:“我觉得她特别爷们儿,办事嘁里喀喳。我这种人吧,最喜欢办事利索的女人,在别人眼里可能没什么魅力,在我眼里那就是性感。”
刘铮亮说:“你这玩了这么多年,终于收心了,是吗?”
陈俊南说:“收心还谈不上,不过好像开始有目标感了,就是我突然想明白了,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刘铮亮问:“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陈俊南说:“我们家不缺钱啊,我妈开自己的厂子这么多年,家里吃喝都靠她。我爸虽然从政走得顺,可是在家里没啥地位。你说我为啥跟你玩飞刀?我就想自己整出个产业来。我觉得我的生活就应该是开个公司自己当老板,我媳妇那肯定也是干脆利落、独当一面。你说咱们这当大夫,一个月三四千块钱,能有啥大发展?早晚,有一天被钱难住的时候,还是得靠野草肥起来,靠野草平了事。”
刘铮亮问:“你这是心又飘了?”
陈俊南说:“别着急,这不也在找项目呢,等有眉目了,我再跟你讲。”
今天刘铮亮本应该是二班,晚上上班后半夜下班,结果因为这个急诊又多干了半天。下班前,刘铮亮又去看了看张娇,小姑娘已经可以自己慢慢腾腾挪着步走到厕所,自己梳洗,当然,手也不是那么听使唤,肢体也不是那么协调。张德旭一个人在医院的夜里是最难熬的,窦丽萍回家去洗衣服、被褥,他就坐在女儿病房外的长椅上,跟刘铮亮聊会儿。
他问刘铮亮:“刘大夫,你说我闺女这样,将来就算恢复好了,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脑袋比别人慢半拍,是不是就没人娶她了?”
刘铮亮不知如何应答。
张德旭又说:“你说我要给她找一个缺胳膊少腿的男人,她是不是得受苦挨累一辈子,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如果再生个孩子,她这样怎么带孩子啊。”
刘铮亮又不知如何作答。
张德旭说:“我不能让我闺女那么活,真要没有合适的,宁可花钱给她找乐子,我也不能让她那么过一辈子,我闺女不能上来就矮人家一头。”
刘铮亮跟张德旭要了一根烟,抽了一口,说:“康复训练得是长年的工夫,现在身体还在慢慢变好,你心态乐观点儿,这样你闺女心态也好。”
第14章
抚顺第一麻辣拌连锁店的老板田姨让刘铮亮他妈带着来找刘铮亮,说:“亮子你以前在北京当大夫见多识广,你能不能给我治一治我这颈椎病?”
刘铮亮说:“我现在是急诊科大夫,以前是神经外科大夫,最多也就懂点儿内科。您这个是骨科疾病,骨科下面还分出来一个脊柱科,这就属于非常精细的专业了。我对这一块没什么研究。”
田姨说:“你可是协和的博士,我找你这点事你还推脱,你要不懂咱们平民老百姓就更不懂了。之前各大医院我也去了,什么国医堂我也花钱挂号让老专家给看了,都不管用,所以我就想求你给我想想办法。”
刘铮亮他妈说:“你田姨那是我从小就相处的好姐们儿,她的事你必须给办啊。”
刘铮亮就问:“田姨你这颈椎病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田姨说:“我现在来找你,出个门都得吃止疼片,亮子你不知道,我走几步的工夫,下半身都发麻。”
刘铮亮跟田姨要了颈椎的片子,心里就开始琢磨这个事。
田姨当年从钢厂下岗的时候,存折里就剩下两千块钱。她进钢厂的时候钢厂还很风光,虽然在高炉边干活儿苦点累点,但月底发工资的时候真敞亮。
钢铁这个行业之所以选择抚顺,完全是因为煤矿和铁矿。咱们国家研制原子弹的时候,钢厂当时提供耐高温、高强度材料钢。后来研制人造卫星的时候,还是抚顺钢厂生产的高强度骨架钢材。
等到产品需求不再是国防、科技领域的定制元件,而是需要批量中端产品的时候,钢厂就跟不上形势了。我一个山东的工厂,肯定选择河北、江苏的元器件供应商,因为路途近,运费少,供货时间短。再说我一个山东的工厂,肯定选账期货款条件灵活的供应商,你这样经常压货,拿到钱就压半年的,我合作一次就不想再合作第二次。天长日久,路越走越窄。有一种东北人做生意,就喜欢这种占人家便宜的小聪明,觉得你被我耍了是你缺心眼,与我何干?我做的这个事就是我生意经的一部分,是我世界观的一部分,你跟我做生意,说我什么都行,怎么能质疑我的世界观呢?我就是这么看待这个市场经济世界的,希望你能理解。
现在你随便找一个股民说抚顺钢厂这只股票,凡是投资过的,没有一个不恨得牙根痒痒的。股票连续十几年不分红,后来连续八年财务造假,最后把自己玩成了st股,最近可能又要破产重组了。
田姨当时不懂,她就被分流了。既然手里就两千块钱,孩子要上学,老人要看病,房子要交暖气费,怎么办?
冬天到了,因为一整幢楼还都没交暖气费,热力公司直接把气给停了。东北的房子都是五零的墙面,极寒地区还要修成七五零的墙。一块红砖二十四厘米长,横过来两排这么盖楼,墙面要五十厘米厚,才能扛得住东北的严寒冬季。可是零下三十五度的气温,没有暖气,你就是拿砖头修个金字塔也能把人冻死。厂子已经破产,说是明年春天吸引来资本重组,可是今年冬天怎么过,谁来交今年的采暖费?小年轻看到这可能就要问,你自己住的房子你为什么不交钱?老头老太太们的理由也很充分:采暖费一直都是厂里报销的,这是我们干了一辈子工人,拿着低廉的工资与厂子达成的福利约定。如今,这个约定找不到人来履行,而我们也都老了,不能再工作赚钱了,只能要求有人能为这个约定负责。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组织了二百多人,跑到二道沟铁路边堵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