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
明灵不顾 更新:2025-10-20 16:51 字数:3049
可这样的雀跃没能持续多久,不知从哪起的气劲将之冲散成了雪碎。
小殷长澜呆立良久,哭得无声无息。
他却未能料到,随后能有意外之喜。
那个只是路过却不小心做了“坏事”的小影卫折返而回,三两下用剑削出个小雪人,放于他的掌心。
明明很冰,却仿佛让他感受到了灼烫的温度,惊喜万分。
可小雪人很快就融化了,当他完成课业再回来看时,只剩下一滩雪水,让他始终心心念念。
雪人不仅仅是雪人,影卫不仅仅是影卫。
是不期而遇的温度,是他的向往而未得。
然至今,有什么已然不一样了。
他立于最高位,先入目的,是万民的雪。
他要冰霜消融,万物复苏。
第45章 为臣(45)
罪帝已被处决的消息在不日后传出, 满朝欢庆。
与此同时,无数臣民奏请霁王继位,镇抚乱局。
摧信知道, 这即是对方的答复了。
殷长澜终是退了一步,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也许这只是暂时性的, 毕竟他目前立足未稳,面临的挑战与事情太多,日后或有可能反悔。
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离开的那一日, 城门外的风吹得很急,锟锏等人不约而同地前来相送, 亦是代表了其余那些常隐于暗处的影卫们的心意。
先前,他们被擒获而未被处死,这与宵练的求情不无关系。
对其结果亦有唏嘘,但锟锏心里明白,摧信之所以下狠手废了宵练,又何尝不是在给他们铺路?
要想活命,今后就只能于殷长澜麾下效力。宵练若在, 他们便很难得到重用,价值越大,才会越安全。
到了这样的关头, 他们就算有心,亦是说不出多好听的话来, 只会默默行动。
锟锏第一个上前。
他递过去的是块被磨得极薄的护心镜,边缘打了细密的孔,能穿绳系在衣襟里,很是精巧实用。
再是折钺,他笑嘻嘻地往摧信怀里塞了一本风月册子。
摧信不过是瞥了一眼封面, 脸色登时有了些许变化,但到底是师弟的心意,他还是没直接扔掉。
接着是独鹿,他手里拿着个小陶罐,罐口用红布扎得紧实,说:“去年秋里腌的肉干,用松烟熏过,搁半年也坏不了。路上烧锅热水,泡软了就能吃,顶饿。”
摧信将之接过时,罐身还留着些许温度,晃一晃,还能听见肉干碰撞的响。
最后是纯钧,送出的是两枚平安符。
他神情有些局促,似是觉得这并不够,随后再拿出一个样式简单却分量颇重的行囊。
其实那是摧信这些年攒下的银钱,他帮他从影门内室整理好带出来了,连带先前摧信借给其他影卫的那些,也都给一并讨回了。
摧信微顿,将收到的东西都放好,很郑重地看着他们。
道谢与告别都卡在喉头,他最终说出口的,唯一句“珍重”。
此别无期,愿你们日后。
剑锋所指,皆能得偿。
险局之中,自有退路。
摧信话音刚落,众人便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循声望去,只见马背上的人玄袍猎猎,墨发亦被风掀起,正是殷无烬。他的袍角还沾着些尘土,却丝毫掩不住周身的洒脱恣意。
马蹄在离众人几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黑马前蹄立起,又很快稳稳落下。
殷无烬的目光扫过锟锏几人时,微微顿了顿。
四下忽然就静了。
锟锏几人的神情都略有些僵硬。
他们曾是殷无烬麾下锋刃,影卫的烙印里,刻着的第一重效忠便是他,如今却要改换门庭,这份尴尬就像根细刺,说不得,也咽不下。
殷无烬自是能看出其心中所想,却像是没察觉到这份凝滞。
他目光掠过他们,最终落在摧信身上,唇角勾起一抹笑,冲淡了眉宇间的冷意。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姿态自然得仿佛只是寻常邀约,“走了。”
摧信没多言,握住了他的手,再顺势翻身上马,坐在殷无烬身后。
黑马似乎通人性,轻轻打了个响鼻,不安分地刨了刨蹄子。
直到这时,殷无烬才终于侧过脸,望向立在原地的影卫们。他没提过往,也没问将来,只扬了扬眉,声音里带着点戏谑却又坦荡:“无碍。”
黑马长嘶一声,旋即疾驰而去。
风卷着他的话音,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
“将你们影首赔于我就是。”
锟锏几人都是一怔,随即像是被这句话松了绑,紧绷的肩背微微松弛下来。
折钺率先笑了一声,又忍不住冲他们的身影扬声喊道:“我们影首轻功了得,可得看好别让他跑了!”
殷无烬没回头,笑声散在风里。
待马蹄声远了,影卫们仍未立即离开。
那些复杂的暖意,仿佛也融于心,尽数淌往彼此的前路去了。
*
前往边疆的路途实在遥远。
可战不容缓,他们必须尽快到达,便不能游山玩水。风尘仆仆,殷无烬就只剩下逗弄摧信这一大乐趣。
要说影首什么都好。
人帅能打,硬实力更是强到没边。
唯有一点就是,表达过心意后的影首变得更容易害羞,虽然看他的神情基本上是看不出来。
做事照旧强势,很有实干派的作风,却难抵言语上的撩拨。
而他一直都是只会否认,不肯承认。
殷无烬:“可曾厌?”
摧信:“无。”
殷无烬:“可会嫌?”
摧信:“不会。”
殷无烬:“可有爱?”
摧信默默地看他一眼,竟是直接红了耳尖。
殷无烬:“......”
其实答案已经很是明了,可他就是想多做确认,感受得更深刻几分。影首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殷无烬想听,哪怕只是其表达出的只言片语。
闲着也是闲着,他还就非要逼得摧信破功不可。
过经一处佛地时,殷无烬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中拿着一支祈福竹签,据说是开过光的,极为灵验。
他向来是不敬神佛的,可这回,他恭恭敬敬地上阶请香,守足了规矩,才堪堪领到这一支。
殷无烬是给摧信带的,为其长姐而祈。
哪怕明知她被官兵抓走后凶多吉少,可又怎么会不存有一丝希冀?
他知他深藏的记挂与奢念。
摧信定定地看了他好一阵,这才极为专注地在签上落笔。
殷无烬只看了眼最下边的名字——尉荷衣。
原本姓尉。
他说:“长姐的名字真好听。”
摧信点点头。
于是他又说:“那你觉得,是叫殷无烬好听还是尉无烬好听?”
声音压得很低,透出若有若无的缱绻。
他现在是早已“身死”的罪帝,断不能再以原本的身份名讳出现在人前,恰好要冠个合适的姓氏。
还有什么能比“尉”更加合适?
而摧信的回应是,手中的笔“啪”一下落了地。
此后,摧信常常戴上面具。
殷无烬不可避免地被气到了。
以前摧信都是在出任务时才会戴面具,在他面前并不如此。
现在却偏偏相反,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生气归生气,置气却是不可能的。
当再次看到摧信在河边一丝不苟地给他洗衣服时,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倾身靠近。
殷无烬想,自己色迷心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这样一位杀伐果断的影首,却给了他细致万般的柔情。
摧信的动作被迫中断,接受起来自心上人的热情。
殷无烬搂着他,慢慢将他面具下隐藏的绳扣含咬了个遍,手逐渐滑向他的衣服下摆,随即,似是不经意地笑了一声说:“影首大人,你在上面戴个面具能管什么用?”
摧信身体骤僵,下一刻竟是直接落荒而逃。
速度极快,霎时只留林叶摇晃和水流潺潺之声。
折钺居然一语成谶。
殷无烬再次不可避免地被气到了。
而另一边,摧信离至五里外才堪堪停下。
映入眼帘的是另一片景象。
漫山桃花灼灼,粉白绯红铺了半坡。风过时花枝轻晃,落瓣簌簌飘,像是揉碎的云霞在飞。
无边艳色都被锁在了这里,再无半分路上所见的肃杀。
任谁也没有想到,影首有朝一日会在一人面前丢盔卸甲,会这般轻易地不战而逃。
摧信不自觉地抬手抚上心口处,那里跳动得极为剧烈,如同失了控般,令他感到有些惊异无措。
与殷无烬那热烈到近乎灼人的感情不同,因长久以来身处影门,他习惯了克制隐忍,再深厚的感情都会慢慢归于沉敛,更是能将情绪一贯保持平稳,在外人眼中便会显得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