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他仙骨 第35节
作者:
笔隙藏风 更新:2025-10-20 17:23 字数:4253
思及此,祝好不由笑出声,准是宋携青暗中作梗,他若不喜这些个繁文缛礼,托梦与折哕斋主事说清不就得了?
“翩翩?”
祝好轻快地应了声,与他并肩同行。
三街六巷林立摊铺店肆,但闻笑言盈耳,灯烛辉煌间,一轮明月悬垂,前路月华与万家灯火交相辉映,行人东来西往,自祝好眼前飞掠,可她的一双眼只牢牢陷在十步之外天青色的身影上。
郎君逆着皓月立在长街尽头,他唇畔漾笑,两肩落有桃瓣。
祝好极少见他笑,可她今夜借着烛天明月瞧得分外清楚。
祝好一时愣在原地,她想起前两日,她将宋携青叫住,祝好五内挣扎良久,下定心将玉沙的约请坦白相告。
彼时,宋携青只轻淡道:“知道了。”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他是去还是不去?
祝好飞速扫眼他的周围,既好奇,又悬心真的在他左右窥见其他小娘子的身影。
分明……她现下也跟旁的男子在一处来着……
祝好攥紧糖葫芦,心底莫名有些发虚,她平生头一次,生出被人窥见红杏出墙的窘促感。
-----------------------
作者有话说:小宋内心so:她怎么帮我说话!救命,她喜欢我?
下一章是大甜甜嘿嘿嘿急死亲妈了嗳哟
啊啊啊啊啊本来昨天晚上可以更!但是被家长会弄得想死,还是拖到了今天……每天上班都好焦虑,脑袋空空…
“一人一狐”虽然戏份全文占比不会很多,但是很重要~
全文大概30w+,一定会好好写完的!觉得很抱歉,虽然我凉,但是貌似也有几个读者在追的,但是因为工作原因实在不好更新,对不起!(鞠躬)实在不行宝宝们可以囤一下~
放一段几百年前废弃但是自己喜欢的文案之一——
她生有一梦。
梦里少年诉条条公理将嘴角磨出鲜血,他忤天令只求百姓康定,他以剑弑手足,亦以此剑于盈月自戕。
他唤宋琅,字携青,其母于冠礼所题之字,然母崩于家弟长弓,少年亦陨冠礼,年及二十。
可笑史书寥寥几笔可拟少年半生,他于史笔作恶徒,子民唇枪复鞭笞。
她的夫君又怎会是恶徒。
她要做他的身后名,还梦中少年圣人骨。
第43章 推心
祝好并未在宋携青身侧瞧见旁的小娘子,却因这番审视,二人的视线交汇在一处。
她面上自若,心内的千思万绪早已如打翻的墨乌七八糟,祝好移开目光,紧促道:“春生,我们走。”
言尽,她只身钻入人潮,背着宋携青落荒而逃。
淮城主街熙来攘往,祝好逆着人流一个劲地奔窜,风声和缓,透着各色食馔瓜果的甜香,沿途烟卷儿袅袅,二三
淮民朝着折哕斋的方向焚香拜礼,待祝好冷静下来,才发觉施春生并未跟上。
而另处的施春生,察觉祝好不对劲之后,循着她的视线看去——长街灯火依旧,一轮明月悬垂,他四顾周景,并不见异处,恍惚间,施春生好似听见她囔囔了句什么,他回眸,只见祝好倾身没入人潮,唯余遗影映目。
施春生不及凝思,只尾追其影,向西而行。
……
淮街游人挤得祝好犯闷,她只得拐入一条隐僻的巷道,祝好叉腰在里巷来回踱步,她将心绪理清后,真觉自己莫名其妙。
祝好咬咬牙,当务之急,是与施春生会合。
她深呼一口气,迈出巷子。
怎奈街上行人如潮涌动,衣着更是花花绿绿,祝好徒劳往返,只觉目眩。
长时间的站立及行步,令她疲乏不堪,一侧忽有稚童奔逐打闹,直往祝好的腰腿撞去,突如其来的冲力,加之祝好病病歪歪的体况,使她再难维系身躯平稳,朝后方倾倒。
祝好的两臂因失却重心本能地向地砖撑去,她紧闭双目静待痛感袭来,却被人握住腕处,她倾身跌入某人结实的胸膛。
宋携青不等她理清如浆糊般的思绪,而是隔着衣物攥着她的手腕向东面绕行。
移步换景间,祝好的视野狭隘到只能瞧见他劲拔的背脊。
宋携青握在她腕间的掌心分明隔着一层衣物,然而,俩人肌肤的温度却如渐滚的沸水般灼热。
祝好问他:“去哪?”
“你不是在找施春生么?帮你寻他。”
祝好沉默一瞬,反握住他的手腕,“春生方才应当有瞧见我往西面离去,你怎的朝东?”
宋携青顿步,握在她腕上的五指不由收紧,祝好琢磨片刻,续道:“罢了,仙君通天彻地,无所不知。”
“你……”他低垂的眼里聚起笑意,宋携青转身,看着今日特意梳妆打扮过的女子,她的唇微抿,口脂在蟾光与火烛下泛着盈盈润泽,他凝盯片刻,轻嗤道:“这般信我?”
宋携青回想方才,祝好为百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不惜与说书人哄起唇枪舌战,他的寸心好似被芦苇拂过,有些生痒。
他携着她继续往前走,“施春生将才不是同你说,要去七曲桥看烟花么?此桥当向东行,他若寻不得你,自然会去与你的相约之地。”
宋携青步调徐缓,祝好前脚跟着后脚,并不觉得疲累,她的小指无意触及他的手心,“你……未与玉娘子在一处吗?”
“未有。”
她状似不经意,平淡地开腔,“你不打算赴约,合该知会她一声?如何说的?”
“书了一封便笺,信中言……”他笑意昭然,“家妻善妒,家教谨严,不宜同女子独处。”
祝好在他手心狠狠掐了一下。
她的手指被宋携青捉住。
实则,宋携青连便笺都懒得提笔,他随手打发濯水到花楼捎口信,以还乡陪侍夫人婉辞了。
袖袂因二人的动作微微卷起,他与她的掌心不再隔有衣物,而是两肤相贴,十指纠缠。
宋携青的手指微屈,他瞥了眼拥挤的人潮,并未松开她。
祝好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她手心生汗,问道:“方才……你都听见了?”
“嗯。”
他闷闷应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的脾性与耐性,当真这般不善?”
此问一出,他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祝好眼珠打转,她小声道:“自然是我瞎掰的,只为唬唬大爷,教他胡诌。”
俩人牵缠的手心滑腻,宋携青锁眉,祝好缓缓将手抽回,她不动声色地将掌心的汗液抹在自己衣上。
“胡诌?”宋携青敛步,他一手将祝好引至跟前,一手摩挲指尖与她紧握残存的余温,宋携青凝着她的眼,投以深究,“你何以笃定他是在胡诌?祝好,你身处之地,是我出世的百年之后,你未切身亲睹,凭什么咬定他所言为虚?”
她太容易听信旁人了,好比将才,施春生分明向西寻她,想必祝好也有所察,然而,只因他轻描淡写的一句,祝好便全然轻信他真的在帮她寻施春生,还有上回,她竟为结识不过一日的方絮因只身踏足西皋,险些丢了小命。
祝好的眼明晃晃,依稀映着明月,“是,你生在瀛朝,我生在大成,你我二人遥隔百年,后世所书、所言距我遥遥,可是,经事之人,不正站在我身前么?是以,我信你。自然,若你当真做尽恶事,就算我信你,也抹不去你犯下恶行的分毫痕迹不是么?到底百年前的真相如何,今朝惟你一人知晓,旁人无从置喙。”
“宋携青,我还挺想知道的。”祝好揪扯他的衣袖,四周的嘈杂声皆与二人无关,“我想知道,我打心底维护的这个人,到底遭际了何事,而我的维护,是否正确?可否有一日,我不再通过书卷亦可窥清他的平生?”
二人陷入僵局,始终保持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尖锐的声响打破二人的僵局,也将四周含混的喧嚣声一齐震碎。
祝好仰首,竟是烟花划破天际的声音。
沸反盈天中,有人低声道:“从未。”
身前的女子只顾盯着上空流金溢彩的烟火,宋携青眼底隐晦不明,他喑哑道:“我从未屠戮淮民。”
直至今日,他始终以为,真相与否,谁是谁非,后世如何看待他,如何诟骂他,皆当不痛不痒,他有法堵住一人的嘴,却堵不住万万人的嘴,就算他将所有人的嘴堵上,后人还可以提起笔,为他书下万般罪责。
乱世末朝,总有人需要在历史洪流中扮作恶徒。
许是宋携青见祝好为他置辩的激愤模样,他的心境稍有变化,旁人的论调及见地与他了不相干,唯有祝好,至少教她知晓,她的维护与辩白,绝非喂了猪狗。
几息将往,无人应他。
平生头一遭,他为女儿家的琐事备受苦熬,宋携青方才犹觉生痒的心,猝然被她攥紧,他准是搭错筋、吃错药,竟想为自己辩言。
谁会认真听?
烟火渐熄,不远处的七曲桥传来扬铃打鼓之音,八人抬就的步辇自桥首缓缓游来,獠牙青面、窄腰宽袍的教徒衔尾相随。
宋携青垂眼看着祝好费劲踮脚、仰颈的好笑模样,他不露声色地在祝好后脑比划了下,她堪堪至他颈处,宋携青其实不大通解她,例如,受世人百般唾弃谩骂的他,有什么值得她为此辩解的,难道动动嘴、耍耍诨,即可令他一清二白么?既是无用功,何苦大费周章?再比如……游神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他亦不甚了了自己近来的某些行举了。
祝好不知来回踮了多少次脚尖,怎奈前沿的观者个个身似铜墙铁壁,她将自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难窥见七曲桥首一眼,祝好鼓气叉腰,原想暂歇片刻,蓦地,忽觉双脚悬空,她惊呼之余,失却重心。
宋携青两手穿过她的肘腋,直接将人托起,祝好原以为到此便算终了,左右她也只是想瞄一眼,未成想,宋携青竟轻而易举地将她托至与肩同高,宋携青令祝好虚坐在他的左肩,为教她心安,他一手环在祝好腰身,一手扶着她的颈。
祝好的视野因此变得空阔,与宋携青有几分肖似的玉像箕踞八人抬就的步辇,玉像之上,仍系着她亲手操绣的抹额,祝好的思绪被拉回一年前,她追思方将绣球掷于宋携青玉像上的光景,以及,初识时,某人惯以言辞虚声恐吓她。
祝好顺其自然地环住他的脖颈,专属女子的软香与细腻的肌肤依偎着他,令宋携青有一瞬的僵滞。
“既然他们不信你,那么,我信信你。”
她一字不差的听清了。
此话却像是在施舍他。
宋携青的指腹划过她的颈,他两手乍松,祝好失去支撑,向后栽去,天旋
地转间,她好似侧闻有人轻笑,眼见行将栽在地上,宋携青却稳稳接着她,将她抱还至平地上,祝好的视野再度因前沿的观者而掩蔽,她只当宋携青累乏,并未细究其间的原委。
祝好缓了口气道:“你呢,平日里,就是性子太闷,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大在乎,只要过得去,便觉着无关紧要?这样是行不通的宋携青,长了嘴就是要说清楚的,不若你平白长着嘴做什么?倒是可怜那些生来哑症,又想诉言之人。”
他知她所指何事,漫不经心地道:“无人信,懒得置辩。”
祝好因身后涌动的人潮逼得向前一步,她近乎贴着他,祝好拍拍胸脯,坚定道:“那是因为我不在,若我生在百年前,必定信你,再说了,他们不信,你就不作声吗?甘愿被子民视作乱臣贼子?倘使人人皆同你一般缄口不言,伸冤理枉的府衙岂非无用?”
“你分明不知其间原委,若我欺你当如何?”
“仙君襄助我颇多,也是我自己想着信你,若你欺我,我也只好乖乖认了,不过……”她顿了顿,作出一副恶狠狠的神情,“若你当真欺我,我便与你……”
她能怎样?通常这些言词的背后尽是“一刀两断”诸如此类的狠话,可是,若论一刀两断,她跟他又是断的什么关系呢?而今,她与他……又有着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