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商 第111节
作者:少地瓜      更新:2025-10-20 17:25      字数:4026
  苏父想了一回,“加上些胡子。”
  既是外逃,必然心虚,非乔装打扮不可,对男人来说,最简单的无本乔装便是蓄须。
  刮胡子和不刮胡子,完全判若两人。
  众人都说妙。
  明月看看苏父,再看看苏小郎,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当初引荐你爹来真是对极了!
  到了这一步,银子能不能追回来反倒是其次,要紧的是尽快找到江平,狠狠痛殴一番,以消她心头之恨!
  那画师干脆将有胡须和没胡须的都画了几十张,累得腰酸背痛、手腕发胀。
  但一切痛苦都被银子治愈了。
  喜笑颜开收了银子,画师谄媚道:“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务必还来找小生。”
  别看苏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到底是老江湖,日常出出进进,竟认识了许多码头、城门口的小头目,平时也不做什么,就是偶尔叫他们帮着搬搬行李、跑个腿儿什么的。
  因苏父颇有侠义之风,出手也慷慨,时常散了银子与众人买酒肉,大家便都愿意听他差遣。
  如今果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便将那些画像都散出去。
  苏父又告诉那些人,“这是个极没人伦的畜生,见着不必客气,先打一顿再说,只别害了性命就好。若果然捉到的,必有重赏;若捉不到,凡有线索的,也有赏……可若给我知道谁胡说八道妄图冒领,别怪我沙包大的拳头不认人。”
  众人都道不敢,抓着画像一哄而散,迅速消失在杭州城内外各个角落。
  忙活完这一切,明月又往医馆走了一遭。
  之前那个大夫又帮她把了一回脉,拉着驴脸,当场将她臭骂一通,“既不听医嘱,还来做什么!药也不必吃了!”
  明月缩着脖子老老实实挨骂,被喷了满脸唾沫星子。
  骂过瘾后,那大夫黑着脸抖开小布包,露出里面两排银光闪闪的细针,“伸出舌头来,我给你扎几针放放血、散散热。”
  然后明月就被扎成了刺猬,舌尖黑血哩哩啦啦流了半盅。
  有点疼,但同时也有种相当奇妙的舒爽,连日来一股一股胀痛的太阳穴好像真的松弛许多。
  这么有效?!
  “大夫,多……咦?!”明月又惊又喜,我能说话啦!
  苏小郎大为震惊,突然很想将那画师喊回来画一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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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不太舒服,明天我尽量早上更新,如果九点没更,大家中午刷新下!实在更新不了的话我会在围脖和评论区提前告知的,爱你们,么么哒!
  第74章
  二月初一,张六郎那边来了消息,说联络到扬州一个大染料商,据说每年经手的银钱数以十万计。但因体量太大,当家的极其忙碌,甚少来杭州,只怕要明月亲自过去。
  另外,张六郎的长随还委婉表示,因去年开始染料涨价,对方现在隐约有点看不上小买卖了。且明月与他是初次买卖,若要的不多,大约只能见到管事的。
  经过江平一事,明月现在对外人十分警惕,即便对方肯屈尊前来,没亲眼见到货之前,明月也不敢应承。
  “管事也好,掌柜也罢,能做成的就是好买卖。”
  正好这几日明月身体抱恙,不便会客,便问了对方下榻处,委托张六郎的人帮忙递帖子,打招呼。
  剩下的,就要看对方什么时候有空了。
  接下来几天,明月日日去医馆扎针,又吃药,肿痛迅速消散。
  待到二月初五,张六郎亲自陪她去看园子时,唯余牙关隐隐作痛,外面已全然看不出前几日的惨状了。
  “几日不见,江老板瞧着清减了些,”张六郎只往明月面上扫了一眼便关切道,“生意要紧,也要顾惜身子啊。”
  明月只推说是时节更替,将此糊弄过去。
  跟聪明人打交道省心,但有时太聪明了,又叫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显得也不那么好了。
  嗯?这话好生熟悉,之前从哪里听过来着?
  “今日咱们先看园子,待定下后再去买人不迟。”张六郎道。
  明月道:“也好。”
  毕竟房屋格局不同,各处需要的人手也不同,还是得亲眼看过才好定人数。
  去的路上,张六郎便同明月介绍起来,“那座园子紧挨西湖,占地八亩有余,小巧精致【注】,原本是本地一位盐商掌珠的陪嫁,后来姑爷捐了个小官儿,要往外地赴任,只怕十年八载都不得回。那位夫人原本叫陪房打点着,年年修缮,因不曾失了人气,各处竟都保存得极好,奈何南来北往终究絮烦,便想寻个有缘人转手……”
  一听挨着西湖,又足有八亩多,明月就眼皮子直跳,“先说个价吧。”
  张六郎便笑,“那位夫人手头阔绰,并不大在意价钱,却也不愿辜负了多年的心血,故而对外喊价四万七千五百两。”
  明月皱眉,“我早便同你讲过,要个四万两上下的,这又怎么说呢?”
  “哎,”张六郎不急不忙道,“世事难完全,您先看过园子再说价钱不迟。况且,”他微微压低声音,“您也是做买卖的,岂不知有讨价还价的道理?”
  远的不提,既有个“五百两”的零头,摆明了就是可以商议的意思。
  东西越多越容易挑花眼,况且符合明月要求的实在不多,张六郎好一番精挑细选,最终只取中两处与她瞧。
  若再不成,也好知道究竟哪里不成,方便日后按图索骥。
  “另一处呢?”明月问。
  张六郎这回知道先报价钱了,“四万五千两,但不瞒您说,虽略低些,低的也有限,实在不如头一处好,您去一看便知。”
  明月便不再多言。
  一行人先坐马车,到了西湖后又换船,渐渐往西南方向去。
  西湖天下闻名,一年四季皆游人如织,此刻城门刚开,天色尚早,可湖面上、靠岸处,却仍有许多彻夜游湖的画舫泊在水面,从它们旁边划过时,还能听见里面传出的丝竹声、嬉笑声,闻见湿润的空气中交织的脂粉香、酒菜味。
  等船只渐渐划过湖心,往西南岸边驶去时,喧嚣声便渐渐远去了。
  张六郎道:“西湖游人太多,日常来玩倒也罢了,可若长久居住,自然要往清净处才好。”
  说话间,小船驶入一条狭长水道,两岸垂柳遍布,又有怪石,分外清幽。
  又走了约么一炷香工夫,小船拐了个弯,明月眼前赫然出现一座月亮洞水门。门口站着个小厮,张六郎探头喊了声,那小厮便将门开了,露出里面一片竹林夹道的荷塘来。
  “这时节自然看不到什么荷花,”张六郎对明月说,“待到夏日便极美,也不必去外头同游人挤。细雨微濛时,又可泛舟西湖,累了乏了,说家来也就家来了……此为闹中取静。”
  简简单单走了一趟水路,便将这座园子的妙处展露无遗,明月心中已有三分愿意。
  这荷塘做得极妙,约么两丈宽,跨越小半座园子,在园中汇起一汪池塘,又垒假山,搭建凉亭,最后归成一股细水流了出去。
  张六郎请明月登上凉亭,往东一指,“今日天气不错,江老板瞧,雷峰塔亦清晰可见。”
  明月顺势望去,果见翠峰环绕间一座宝塔,巍峨中又显出几分袅娜。
  真好。
  三分愿意又涨至五分。
  稍后张六郎又带明月往各处转了,处处亭台楼阁自不必说,里面的家具果然养护极好,房顶并无漏雨、发霉,地板也光亮如新,园中各处竹林、花木亦修剪得齐整,无一处杂乱、枯萎,半点瞧不出几年没人住过的样子。
  另有几棵芭蕉树,树干笔直,叶片肥大,一看就是花匠精心养护的。
  “东面还有一片金桂,”张六郎说,“原本那盐商是盼个儿子的,预备将此处做儿子读书之用,取其蟾宫折桂之意……不过其千金到底嫁了个官儿,也不算落空。”
  明月拍了拍路边的芭蕉树,耳边回荡着清脆的鸟鸣,“只一个花匠可不够。”
  张六郎闻弦知意,“前儿我提到的那个花匠极能干,手下也有两t个小徒弟,且花木无需日日修剪,三个人足够了。”
  觉得人手不够,就证明她已经在考虑住进来之后的事宜了,这笔生意已有六分准。
  虽说是中小型园林,可毕竟是园林,又经能工巧匠处处借景、造景,借助地势起伏造出丘壑,多处柳暗花明、别有洞天,走起来远不止八亩。
  不知不觉逛了半日,走得明月双腿泛酸,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大麻烦,“这园子逾制了吧?!”
  她是商户,依律只能住两进,这可是足足八亩呢!
  张六郎不以为意,“哎,常言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一路走来,您可遇见多少门墙?”
  明月一怔,扭头看苏小郎,后者也是诧异:
  真别说,除了外墙,这园林内部并无多少院墙,以至于方才他们完全没觉察到。
  张六郎得意道:“园林便有此种好处,并不强求对称,以花木为墙、竹篱为门,四围扩张……”
  这些事古往今来的有钱人早便想好对策了。
  何谓“进”?实墙圈起为“进”。
  可园林内各处建筑、花园都是散开的,只有游廊抄手,并无实墙。
  既无墙,何来“进”?
  真要论起来,这座占地八亩的园林也不过二进而已。
  完全合制合法!
  听他说完,明月的五分心已涨至八分。
  张六郎又向她介绍附近的邻居,“离这里最近的是碧波园,占地近二十亩,水路过去约么两刻钟,陆路小半个时辰,那家家主姓郑,名下有两家造船厂,十分豪富!再往东住着个辞官归乡,来此地隐居的乡绅,姓童……”
  时下海运发达,多有商人组建船队出海,去往什么西方、东方,以茶叶、丝绸、瓷器等物换回各样舶来品,运气好的话,一趟就能挣一辈子的!
  当然,若运气不好,半路遇着风暴,血本无归、一夜破产也是有的。
  海运挣钱,造船自然也赚钱,甚至还需要一点朝廷背景才能立住脚。
  至于归隐的前任官员,那就更别提了,以明月如今的名头和身价,只怕同人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
  “可一时间,我却从哪里找恁多护院?”这是明月最担心的地方。
  普通仆从可以买,可以迅速调/教,但护院又要勇猛,又要信得过,别说三天两日,就算三年两年也未必凑齐。
  “这个您也不必担心,”张六郎拿手往外虚虚一划,低声道,“说句犯忌讳的话,这样大的园子,若想守得密不透风,没有百十人能成?可若果然配齐百十人的卫队,如您这位护卫一般持枪带刀的,又恁般英勇,莫说屋主,本地官老爷们先要坐立难安了……”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若放开了,几个园林主凑一凑就能直接拉起近千人的队伍,当地官府能随意调动的衙役才有多少?
  明月和苏小郎跟着想了一下,都被逗乐了,“那倒也是。”
  张六郎又道:“护院嘛,防的是外来匪类,只要进不去不就得了?这一带多有达官显贵,日夜巡逻的士兵多着呢,来日您只要按月交个份子钱,自有士兵在外巡视,寻常匪类岂敢同官府抗衡?如此一来,您住得放心,大老爷们脑袋上的乌纱戴得安心,底层士兵们日子过得舒心,这叫三心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