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商 第117节
作者:
少地瓜 更新:2025-10-20 17:25 字数:3988
苏小郎跃跃欲试同她比了一回,眼看着仗着身法灵活把人绕晕了,不曾想下一刻她就嗷嗷怪叫着撞进苏小郎怀里,死死搂住他的腰,直接把人向后仰摔过去!
自出道以来,苏小郎从未遇到这般危机,见死命挣脱不开,当机立断按住她的胳膊,在半空中拧腰摆胯,主动翻了过去,双腿先于脑袋着地。
当时过来围观的苏父、梁鱼、夏生、吴冰夫妻等人都惊呆了,等回过神来,苏小郎已一身冷汗地落了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妙不妙,轻敌了!若非他反应快,不死也残。
众人整齐地吸了口凉气,分外响亮,然后便齐刷刷冲上来,先看苏小郎有无大碍,再围着新人啧啧称奇。
苏小郎的身手大家t都了解,跟亲爹也能打得有来有回,还是头回见他吃这么大的亏。
明月也惊出一身白毛汗,见苏小郎不住地揉着腰腹嘶溜,忙叫他掀起衣裳来看。
苏小郎还有点不好意思,扭扭捏捏掀开了,就见方才被勒住的地方俱都通红一片,蹭破几处油皮。要不了多久,这些都会变成青紫色的瘀伤。
明月龇牙,“骨头、内脏没事吧?”
“没事没事!”苏小郎赶紧放下衣服,红着脸道,“习武之人都要打磨肉皮,这点不算什么。”
说完又有点兴奋,“她这一看就是街头摔打出来的本事,满地乱蹿,全凭兽性、本能,没招没式的,叫人没处防备,或许不大好看,但实用。”
夏生唬得够呛,正抓着伙伴耳提面命,“那是自家人,怎好下狠手!”
万一伤着了可怎么处!
明月就想起之前夏生的话,“她小时候发过高烧,家里人口又多,爹娘便任她自生自灭,后来她没死成,却也不够机灵,也不够好看,家里人和村里人总欺负她,她就出来了……”
明月看着来人露出的肌肤上各式各样的疤痕,叹了口气,“你叫二碗?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二碗抓抓油乎乎的头发,嘿嘿笑道:“他们都骂我是猪,是饿死鬼托生的,说吃一碗不够还想二碗……”
没人给她起过名字,都是“哎”“哎”的叫,后来骂得多了,大家就都叫她二碗了。
明月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多吃几碗算什么?我这里多的是饭,你吃三碗四碗都使得,只管吃饱!”
二碗听了,两眼发亮,嗖一下扭头去看夏生:真的?
夏生用力点头,“真的!”
叫二碗算什么?八碗才够威风!
于是二碗就跟着明月了。
苏小郎颇欣赏她,私下常拉着切磋,见她乱无章法,并不吝啬指点,“这里你要改,太伤身体,你如今动作稍大便四处乱响,皆因以前伤着了,若不尽快改过来,再过个十年八年,只怕走路都难。”
二碗不够聪明,却知道好歹,苏小郎说什么她便听什么。又想起当初对他下狠手,十分愧疚,天天追在屁股后头道歉,恨不得苏小郎上茅厕她也趴在墙头问还痛不痛……
吓得苏小郎提上裤子就跑,明月见了,笑得撕心裂肺。
转眼到了三月二十八,明园内一早便收拾齐整,花园中摆放香案,又有各色贡品,正中供奉着一座关二爷雕像。
明月提前带人沐浴更衣,打头进香,先拜,“关帝圣君在上,护我家宅平安。”
再拜,“义字当头,佑我财运亨通!”
她进了香,七娘和春枝随后,再后面是朱杏、苏家父子三个,皆是核心人物虔诚祷告。
之后便是后来的莲笙、角儿、梁鱼等人,都过来叫关二爷认认脸。
自家人拜完,原本宅子里留下的旧人,以及这些日子采买的新人也都过来拜了。
拜过关公后,众人又向明月行礼,昭示家主地位。
一时礼毕,明月召集明园的上下一干仆从训话,“我这个人习惯把丑话说在前头,先兵后礼,自今日起,这里就算彻底改换门庭,我不管你们是新来的也好,旧有的也罢,以后不许再说什么【以前的主子怎么怎么样】【外面谁家又如何】的话,家里只有我一道声音,我不在,就听两位大管事的,谁若犯了忌讳胡说八道,别怪我手下不容情。”
众人原本见她是个年轻姑娘,虽不至于轻视,却也没怎么上心,私下窃喜,说不定以后能偷个懒。可此时听了这话,突然毛骨悚然,仿佛被什么凶兽盯上,个个紧了皮子,垂手听训。
想也是,似杭州这潭深水,能闯出来的会是什么善茬子!
见众人恭敬,明月话锋一转,笑如春风和煦,“我知道,出来做事的都想混口饭吃,我讲义气,只要大家诚心做事,今后有我一口饱饭,谁也别想饿着!”
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招数,谁都会。
初来乍到,谈不上什么忠心不忠心的,不过尽个本分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是表面功夫,且看日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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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昵称“两碗吃不饱”的朋友在不在呀,刚好有个合适的角色:护卫“二碗”!恭喜!撒花!
ps,不管哪个男角色跟女主角有感情纠葛,明月就是绝对的一号主角!男的女的加起来,女儿都是一号主角!戏份就是最多的!
第80章
本次明月邀请的宾客不多,算上自家人,三小桌刚好。
乔迁宴就摆在后院的水榭内。
正是春光融融的好日子,熏风掠过水面、穿过竹林自四面而来,十分惬意。
前来赴宴的宾客中,属张六郎最为亢奋,这是他近几年来做过的最大一笔买卖。他非但精心准备了一份贺礼,甚至还将压箱底的戏服带来换上,在水榭对面的小戏台上唱了一段,博得满堂彩。
“东家,”莲笙的弟弟进来报讯,“碧波园的郑家送来贺礼。”
明月喜出望外,“送礼的人呢?”
初来乍到,合该往左邻右舍打个招呼,她往附近两家都递过帖子,本没奢望对方有回应,不曾想那位开造船厂的郑大官人家如此和煦!
“送下贺礼便走了,并不曾进来。”
稍后散了席面,明月迫不及待地带着七娘和春枝入内,查看郑家送的贺礼。
是一对颇具异域风情的细长颈高脚银杯,不过巴掌大小,花样繁复,十分精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呦,这就是西边来的舶来品吧,”春枝惊喜道,“真是有心了。”
这么一套可不便宜呢,市面上少说二三百银子呢。
明月拿起那银杯细赏,啧啧称奇,对二人笑道:“真是不错。”
其实单论工艺,未必胜过本地银匠,难得这份稀罕!
便如她家的霞染,单论本钱,贵么?不算太贵,可物以稀为贵!更何况这还是漂泊过海来的。
七娘也凑过来瞧,“这家人不错嘛。”
虽说是乔迁宴,可头回未见就送这样贵重的礼,可见对方诚意。
真是主动释放善意,存心想结交的意思。
当然,也可能是家里实在找不出更朴素的礼物了。
明月笑道:“既如此,端午节礼就得用心了。”
真是什么人送什么礼,之前住在城中的普通小二进时,往来节礼不过是些常见吃食、日用,顶了天几两、几十两。
如今左近皆是园林,主人家莫不腰缠万贯,随便一出手便是二三百的舶来品,不仅贵,而且稀有。
说明邻居们不仅财大气粗,也将她默认为同一,至少是相近阶层的人,能走动得起。
明月稍加斟酌,“乔迁礼事出有因,回礼简单些即可,否则显得咱们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收到点好东西便惶恐起来。倒是端午节礼可以郑重些,这边多有绿色,留一匹霞染,一匹浮光跃金吧。”
造船厂的送舶来品,丝绸商人送霞染,都是市面上比较昂贵且稀缺,又偏高贵风雅的玩意儿,很合理。
七娘和春枝都觉得不错。
两相对比之下,难免显得姓童的那位乡绅孤傲。
明月并不意外,“人家是官来着,说不得如今家族中也有在朝为官的,与咱们是天壤之别,纵然如今在野,也不是寻常商人轻易攀附得上的……”
宴席虽散了,薛掌柜等人却未离开,正三三两两各处闲逛,或仰头欣赏飞檐斗拱,或垂眸戏弄水中游鱼。因开宴前明月就带着众人逛过园子,此刻大家也不要她作陪,自行溜达,甚是悠闲。
明月对外吩咐道:“这会儿日头有些毒,告诉厨房里煮些甜汤,隔着罐子用冷水镇一镇再送去给各位客人。”
丫头领命去了。
“你好像很器重莲笙。”春枝说。
今天虽然也从外面雇了厨子,但明月特意让莲笙做了几道菜当主菜,很有点临阵历练的意思。
“不错,”明月没有否认,“你不觉得她很优秀,很有潜质吗?”
小小年纪就在外独自打拼,与父亲一起撑起半边天,赡养母亲、抚育幼弟,自学算账,摸索着迎来送往、待人接物。
如今归到明月手下,也知道上进,每天都和角儿一起学识字,还牟足了劲儿琢磨新菜……
春枝表示赞同,“的确。若好生栽培,来日未尝不是管家的好人选。”
明月便知她猜出自己心中所想,也不瞒着,“近来发生的这许多事,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让我明白了,眼前任何一点微小的瑕疵,都有t可能成为来日大患。”
香兰虽好,但一来年岁大了点,且拖家带口,未必能全心全意效忠自己;二来,那个计划还是太冒险了,但凡一步出了纰漏,满盘皆输。纵然成功,来日一家三口常年分居两地,他们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利于明月的事?
退一万步说,香兰两口子都能狠下心去做,可女人生孩子就是往鬼门关上走一遭,且不说最坏的结果,即便一切顺利,还要再等几个月恢复身体。
明园这边等不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明月已经无法放任自己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一个不确定的人身上。
春枝反倒松了口气,笑道:“如此最好,你看中的人自然不会有错。”
当初举荐香兰,她不否认有借机报恩的念头,但最主要的是当时她和明月的交际都太过有限,完全没有更合适的管家人选,能想到的,能立刻顶上的,只有一个香兰。
可现在不同了。
管家一职至关重要,明月势必要选个最合心顺意的,这点毋庸置疑。
“不过,”明月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时间有些错愕,“关于将来,我们好像没有问过香兰本人的意见。”
香兰最初只表达了想要脱身的请求,而她和春枝就理所应当地觉得,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来到异地他乡,只能向人求助。
虽说初衷是为了大家都好,但似乎一直是她们在一厢情愿地安排香兰的未来……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明月不禁有些汗颜。
我确实变了,她默默地想,变得开始习惯以上位者的姿态来思考别人的去留,他人的意愿成了次要的。
不得不说,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非常美妙,但也很容易引发误会和矛盾,需要警惕。
春枝呆在当场。
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只想赶紧报恩,却忽略了香兰本就极有主见,对未来或许另有打算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