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商 第181节
作者:少地瓜      更新:2025-10-20 17:25      字数:2746
  他在码头见过春枝几次,旁敲侧击问她近来做什么,春枝总说她很忙。
  呵呵,忙?
  果然是忙,忙着同别的男人逛琴行!
  她什么时候多了个弹琴的癖好?
  “卞大人,”童琪英婉拒,“我们稍后要去用饭,饭前恐不宜饮茶。”
  莫不是要在茶水里下毒?
  我们?
  还我们?!
  卞慈在心中冷笑连连,叫得好生亲昵!
  “行了行了!”明月觉得浑身不得劲,干脆利落地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她先对童琪英说:“你着急的话不妨先行,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能怎么样我;不着急的话可以找个地方略等等,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童琪英微微睁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道:“可是他……”
  至少今时今日,着实来者不善呐!
  他的眼睛本来就不小,睁大后就显得圆溜溜的,格外清亮。
  明月短促的乐了下,“无妨。”
  简单粗暴地安排完童琪英,明月也不管他是走是留,直接去卞慈对面的凳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开门见山道:“不是散伙了吗?”
  又做这副哀怨姿态给谁看?
  搞得好像我对不起你一样!
  “买卖散伙而已,”卞慈磨牙,“我可没说以后都不做朋友!”
  说散就散,半点旧情不念,真是好狠的心啊!
  嗯?这是憋了多久才憋出来的理由?
  对一名商人而言,买卖散伙跟绝交有什么分别!
  明月乐了。
  她一笑,卞慈似乎也不那么绷着了,气氛为之一松。
  童琪英默默地在隔壁那张桌边坐下,苏小郎犹豫了下,叫了一壶清水。
  这位估摸着腔子里都要倒沫子了,很不必再喝茶。
  茶博士:“……真就一壶清水啊?”
  看着穿戴,不像差钱啊?
  苏小郎:“……茶钱照付。”
  “好嘞!”茶博士痛快道。
  他还想帮忙,被苏小郎直接连茶壶抢走了,主动过去帮童琪英倒上。
  童琪英瞧他一眼,低低道:“多谢。”
  苏小郎看他的眼中就带了点同情。
  童琪英喝了口没滋没味的温水,迟疑片刻,低声问:“他们认识很久了么?”
  看上去比跟自己在一处时更随性、更舒展。
  呃,这可叫我怎么说呢?苏小郎强忍着没挠头,含糊道:“做买卖么,难免同水司衙门打交道。”
  做买卖,童琪英默默地计算起来,她似乎几年前就开始做买卖了,他们那时就认识了么?
  果然比自己久多了。
  认识到自己是后来的,童琪英不免有点失落。
  再看明月,还跟卞慈说得有来有往。
  “坠马风险极高,”明月忽道,“其实你本不必……”
  “江老板的话我听不懂。”卞慈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泡太久了,有些苦,茶汤颜色也不好看。
  “你这么说就是承认了。”明月啼笑皆非道。
  依照他的性子,若不是他干的t,哪里忍得了这口气。
  他们这样的人,最受不得被冤枉了。
  卞慈没否认。
  些微小事而已,他不想狗子一样巴巴儿冲出来邀功,可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一定会发现甚么蛛丝马迹,所以他也不会否认。
  “终究太冒险了些。”明月不是很赞同。
  当初说想弄死娄旭和红莺,固然有几分真心在,但大多还是气话。
  娄旭再不济也是朝廷在册的官员,一旦殒命,上面必然追究。
  现在的她也好,卞慈也罢,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会有问题。”卞慈却道。
  他算好了的。
  那一带都是松散的土路,石头并不多,哪怕连着数日未曾下雨,地面也不坚硬,人跌下去最多摔断骨头。
  娄旭骑术不佳,品级又低,骑的马也是胆小的中下等马,这种马个头偏矮小、体重亦轻,受惊后会本能逃窜,几乎不可能拖拽骑手或是掉头踩踏。
  当然,倘或老天也不帮着娄旭,让地上突然多出一块石头之类的硬物,而他又偏偏不走运的摔破了头;
  抑或是摔断的肋骨插进肺脏内……那就是天意。
  结果证明,他的计划没有错。
  “娄旭不会死的。”卞慈轻声道。
  娄旭一死,固然解恨,但朝廷势必会委派新官接任,如今户部批文未下,明月迄今为止的谋算很可能会功亏一篑,需要从头再来。
  继任曹官究竟是何种德行,是不是一定比娄旭强,都无法预料。
  相反的,只让娄旭受皮肉之苦,算官员养病,那么娄旭依旧会在这个位子上坐着。如今他已低头,至少能保证往后几年的友好关系的,无论是对卞慈本人还是明月,都很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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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注】中国古代历法和现代历法不一样,阴历阳历、农历公历的区别。
  第141章
  对上明月百感交集的眼神,不用她开口,卞慈都觉得自己没救了。
  他的人生并不算顺风顺水,但自觉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总有解决之法。
  唯独遇上这个姑娘,一步退,步步退,节节溃败。
  她是操纵人心的精魅,从不主动要求他去做什么,但偏偏……远比开口效果更好。
  卞慈在心中自嘲一笑,余光掠过正看着这边的童琪英,胸口迅速滋生出敌意混杂着同命相连的复杂。
  他分明时常会觉得自己身处悬崖,只要开始坠落,便永无止境。
  她太聪明,也太狠心,卞慈有时觉得她过分多情、处处招惹,有时又觉得她是不是根本不懂情爱两个字怎么写,所以每次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抽身而退,冷眼旁观。
  卞慈缓缓吐了口气,“此事并非全然为你。”
  这话不假。
  他虽时常觉得自己可悲,亦常感到近乎扭曲的快乐和庆幸,庆幸有一个可以分享之人,可以得到肯定和称赞,甚至偶尔聆听一点怜悯和抚慰的人。
  曾经他竭尽全力想要升官,但每每达成目的之后便会怅然若失。
  官位,财富,人脉,他拥有的分明越来越多,可胸口却日益空洞,每每夜深人静时,仿佛都能听见裹挟着水汽的冷风自肋骨间呼啸而过。
  如今不同了。
  他知道有人永远不会真正拒绝他,只要主动靠近,就能从她口中听到真心的夸赞和肯定。
  这让他获得了一种几近孩童完成课业般的满足和宁静。
  “上元节前若回得来,”分别时,卞慈轻轻拉住她的衣角,“同我游湖吧。”
  吏部的晋升文书下来了,这些日子他正在同即将入京述职的前任副使单继远交割。
  二人之前曾因税款一案闹过龃龉,如今也算不得和睦。不过同为官场中人,面子情还是要的,分别在即,没必要再生波澜。
  于是交割竟意外顺畅。
  卞慈知道明月要例行进京,于是赶在她开口回绝前微微放软了语气,“陪陪我。”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还没心无旁骛的玩过呢。
  他给予了,所以可以适当索取,这是无师自通的法门。
  对上那双罕见地带了点哀求的眼睛,明月果然同意了。
  不得不说,他的这副皮相还是很好看的,只要有心放低身段,很少有人可以硬下心肠拒绝。
  卞慈笑起来,视线越过明月的肩膀,看着童琪英笑起来,眉宇间满是意气风发。
  童琪英听见了,脸色不大好,却不知该如何阻拦。
  他能以何种身份阻拦?
  可转念一想,明月可以每年年底入京同自己相会,而卞慈虽近在眼前,却不得时时相见……况且我们还曾在孤山食肆频频碰面,更以琴相赠。
  这么想着,童琪英又快活起来。
  二人睨着彼此,都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十月十七,关于官员供奉的批文下来了,娄旭亲自派人给明月送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