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作者:
林镜灯 更新:2025-10-24 13:10 字数:3171
魏渊倒眼疾手快,直接伸手挡住门关合的地方,轻哼一声:“喂!”
“说话不算话?故人相见,连句话也不肯说?还是说,如今落魄了,连跟人说话的底气也没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究竟在怕什么?”
孟悬黎本要关门夹他的手,听了他说“怕”,却停了下来。
她掀开内心一角,想起她在从前的害怕,大部分都是因为陆观阙不经意露出的行为和表情,而非黑暗
和雷电。后来她消化这种害怕,但现在,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旁人指了出来。
难道,她心里,还是会怕他?或者说,她还是忘不掉他?
魏渊见她茫然无措,抬手推开门,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魔怔了?还是傻了?”
孟悬黎回神,喉间滞涩,有些慌乱:“没……你有话快点说,我一路过来,累得很。”说罢,孟悬黎打了个哈欠。
魏渊背靠着门,隔空看着她:“这么困怎么行?不妨跟我喝点酒,放松放松。”
孟悬黎蹙眉,想到自己酒量很一般,便拒绝道:“侯爷若想喝酒,还是去找旁人吧,我不会喝。”
“你不喝也行,我喝,你看着,怎么样?”魏渊知道她顾虑什么,又补充道,“喊上绿云,咱们三个一起。”
孟悬黎喝了盏茶,嘴里索然无味,思及酒可以消解愁绪,便应道:“行,你去喊她便是。”
客栈不大,但因为雨天,厢房大多都是空的。他们来到一楼角落,相对安静些。窗外雨声淅沥,窗内只有他们四人。
魏渊要了一壶当地有名的金陵春,又点了几个下酒小菜。绿云安静坐在他身侧,神色有些担忧:“侯爷的腿疾才好,还是少喝些吧。”
“无妨,几盏而已。”
魏渊拿起酒壶,给面前的三个酒杯倒满。他端着其中一个,说道:“悬黎,这第一杯,总要尝尝的。”
孟悬黎以手支颐,面无表情端起酒杯,和他们相碰的瞬间,目光看向迷蒙雨雾。她几乎没有犹豫,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酒水灼烧着喉咙,暂时麻痹了心口的愁苦。她蹙眉,忍着辣意,小声道:“这什么酒?还……还挺好喝的。”
魏渊眼眸幽深,低沉道:“金陵有名的酒,喝了能睡个好觉,你若喜欢,不妨多喝些。”
“魏渊,你问我得到了什么……”她眼眸透亮,自顾自倒了一杯,再次饮尽。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恍然笑起来,声音很柔,“这么多年,我一直迷迷糊糊,看不透任何人。”
魏渊像是在看戏,继续问道:“你能看透自己吗,”
孟悬黎显然酒量差,两三杯便开始乱说话了:“我怎么能看透自己?我的眼睛……长在前面,我看不到自己的。”
说罢,她双手捧着脸,气鼓鼓道:“魏渊,你以后……对绿云好一点吧……她对你是真心的……不然,你会后悔的…..”
“不要让女子后悔,否则……你会遭到报应的。”孟悬黎夺过酒壶,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绿云始终垂首,听到孟悬黎说到她,咬着唇,悄然抬眸。面前的女子脸颊微红,眉目温柔,唇色诱人,任是她这个女子看了,也会忍不住呆滞,更别提旁边的魏渊了。
她瞥了一眼,发现果真如此。魏渊敛眸,开始还是看戏的意思,但看孟悬黎这般饮酒,眉头蹙起,显然没想到她有这么多愁。
桌上的酒壶很快空了一半,孟悬黎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开始涣散,但她还是在执着倒酒。
“够了。”魏渊终于忍不住,伸手按住她的手。
孟悬黎抬起迷蒙的醉眼,眼神空洞,泛着水光,似乎在看什么人。她就着这个姿势,缓缓地,伏倒在木桌上。
孟悬黎额头抵着手臂,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她肩膀轻微颤抖,没有哭出声,甚至都没有明显的抽噎。
魏渊看她如此,玩世不恭的神情彻底褪去。他眼神复杂,张了张口,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不知过了多久,魏渊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孟悬黎身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绿云喉间哽涩,咬着唇,小心跟着魏渊,轻声问道:“侯爷,我去给孟娘子收拾一下床榻。”说罢,她转身离去。
魏渊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孟悬黎身上。他咽了咽,声音不自觉放低:“悬黎,别喝了,我送你回房……”
酒杯边缘是凉的,魏渊的手却很热。孟悬黎动作无力,却充满了抗拒:“你滚啊……”
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听起来却像撒娇。
魏渊的手僵在半空,他以为她是在骂他,脸色微沉,但看她的脸,火全消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苦笑:“醉成这个样子,还能骂得出来,就这么烦我?”
魏渊嘀咕了一句,就要再次伸手,可手还没碰到她的手臂,却见孟悬黎猛然抬头,醉眼朦胧瞅着他。
她脸颊绯红,声音里带着哭腔:“陆观阙……你滚啊……是我不要你……是我不要你……”
魏渊彻底呆住了,原来她让他滚,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那个人说的。
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值得她这么伤心?
绿云折返,正要推门,听到孟悬黎抽泣的声音,下意识捂住嘴,眼中满是震惊和怜悯。
魏渊站在原地,看着陷入昏睡的孟悬黎,又看了眼多余的手。他忽而意识到,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晚于别人的。但是,他想到她的话,却觉得应该可以趁虚而入。
窗外的雨不停,天色是虚无缥缈的黑暗,像他的脸色,看不出天晴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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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孟悬黎在酸痛中,艰难睁开眼。
她的视线渐渐清晰,陌生的帐幔顶,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酒气和清冽的男子气息。
孟悬黎动了动,想要撑起身子,却察觉右手似乎被谁包裹着,她垂眸向床榻看去,发现居然是魏渊。
孟悬黎手心传来灼烧感,像是被烫到了。她冷眼看他,动作仓促,急忙抽出了手。
魏渊在地上坐了半夜,眼底布满血丝,眼下乌青,显然没睡好。手中一空,他察觉孟悬黎醒来,眼中闪过复杂情绪。
“醒了?”他缓慢站起身,关心问道,“头疼吗?我让绿云去煮醒酒汤了。”
孟悬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掀开被褥坐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发现什么痕迹都没有。
“是绿云和扶摇把你扶上来的,我好心给你端醒酒汤,你倒好,直接打翻不说,还……抓着我的手不放。”魏渊扯了扯嘴角。
孟悬黎按着太阳穴,目光沉静,松了口气:“昨夜失态,有劳侯爷和绿云姑娘了。”
魏渊走到桌边,倒了盏温水,递给她:“不必客气,只是没想到,你醉酒是这般情形。还挺吓人的。”
孟悬黎接过:“多谢。”
魏渊坐在椅上,姿态随意,目光在她脸上流转,是审视,也是回忆。
室内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良久,魏渊挑眉,打破静谧:“孟悬黎,其实我一直都在看你。”
孟悬黎能察觉到他的打量,沉默不语,懒得抬头。
魏渊容色冷峻:“那日顺和楼一见,我就注意到你了。后来得知你已然嫁给陆观阙,看着你跟他纠缠,痛苦……我甚至想过,干脆杀了他算了。所以那次,我让绿云去帮你。”
孟悬黎的手指微微收紧:“那次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们。”
魏渊缓慢地说:“你是对不起我们,但我觉得,你更对不起你自己。明明答应要走,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孟悬黎垂眸,看着手里的水:“我不想提他。”
“好,不提他,我接着说。”
魏渊颔首:“后来,我听说你们和好了,他为你挡了箭,你原谅了他,你们似乎过得还不错。”
魏渊的语气变得有些飘忽:“那时候我就在想,既然你觉得他好,既然你选择了他……那我便不再做什么了。”
他似乎有些厌恶:“可现在,我听
说他为了所谓的权势,或者什么狗屁理由,不要你,去娶别的女人。”
孟悬黎终于有了点波动,侧首看向他:“所以呢?”
魏渊微微前倾,盯着孟悬黎眼睛,一字一句道:“他不要你,我要。”
“孟悬黎,跟我回侯府。”他语气极深沉,似在宣誓,“我不会像他那样,我会给你正妻之位,给你应有的尊严和真心。”
这突如其来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孟悬黎的心湖,不巧的是,没有泛起任何涟漪。
“侯爷。”
她放下茶盏,语调低平:“我很早之前就对你说过,我没有兴趣,也没有那份闲心,去当任何人的替身。”
魏渊瞳仁骤缩,脸色阴沉:“替身?你……”
“难道不是吗?”孟悬黎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侯爷最初注意到我,难道不是因为我这张脸,与你那位早逝的夫人,有几分相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