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作者:
林镜灯 更新:2025-10-24 13:10 字数:3145
孟悬黎心知是流寇,费力握住袖箭,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待那人推开房门,她就一箭将他射杀。
眼看时间如水流逝,预想中的门没有打开,预想中的流寇也没有进来。
孟悬黎松开牙,忍不住剧烈喘息,空气扑面而来,她心里闪过疑虑,觉得对方还在埋伏。
孟悬黎闭了闭眼,透过一口气,决定和对方就这样耗下去。
汗水顺流而下,滴在脖颈,她好像听到门闩被轻轻插上,还有什么东西被拖了过来。
然后,脚步声远离,似乎守在了庭院之中。
孟悬黎的手松了一下,剧痛阵阵袭来,如翻江倒海般,让她无暇细想是谁。门外那无声的守护,像今晚的月光,给了她许多安慰。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娘子,娘子,我们回来了。”
顶住房门的重物被移开,扶摇带着几个满头大汗的稳婆和一个面色惊惶的老大夫冲了进来。
“快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其中一个稳婆边吩咐,边将帐幔围起来,“孟娘子不必担忧,我们都是有经验的。”
扶摇惊魂未定,语无伦次:“是,我这就去。”
在稳婆的指引下,孟悬黎眼皮微动,用尽了全身力气。
泪水、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她隔着帐幔,恍然看向窗子,那里空无一人,但她知道,方才是那个人救了她。
终于,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声稚嫩的啼哭声,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是个姑娘,孟娘子!”几个稳婆欢喜喊道。
孟悬黎身心俱疲,强撑着眼皮,模糊望了望:“……多谢各位娘子……日后定当……”话还没说完,她就因为疲乏,昏睡了过去。
傍晚,孟悬黎醒来时,扶摇近前给她垫了个软枕,旋即对外招了招手,稳婆便把孩子抱了进来。
孟悬黎喉间滞涩,看见那皱巴巴的小脸时,心中百感交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细弱:“让我抱抱。”
“姑娘和娘子长得很像呢,尤其是眼睛。”扶摇坐在床沿,满眼欢喜。
孟悬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思索了一会儿:“如今四月,又是在清晨出生……”她看向扶摇:“孩子叫孟清和,乳名曈曈,怎么样?”
扶摇使劲点头,笑吟吟道:“曈曈,曈曈,想必咱们姑娘是个活泼的性子。”
孟悬黎抿唇:“这倒不一定。”她的眼神描摹着曈曈的脸,发现这孩子的下巴和嘴唇,和那个人有点像。
孟悬黎又亲了亲孩子,抬眸使了使眼色。扶摇的笑就没停,起身付了诊金,千恩万谢地将大夫和稳婆送走。
回来时,扶摇想起昨夜的事,忙走进来,悄声对孟悬黎说:“娘子,院子的尸体,官府的人都处理过了。”
孟悬黎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应。她想到那时的惊慌,莫名有些后怕:“现在,外面安稳吗?”
“官府的人来的时候,我在旁边听了一嘴,说那些流寇没敢杀人,只抢了几户人家的银钱。不巧的是,来我们院子的那几个,被人给杀了。”
“也是他们活该。”扶摇努了努嘴。
孟悬黎看着孩子,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她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昨晚那个人,应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至于是谁,咱们都不知道。但我猜,应该是江湖中人。”
扶摇眼睛发亮,频频点头:“娘子猜的不错,我悄悄观察了一遍,发现那些人的伤口,基本上都是一刀致命。”
“出手的人肯定是江湖中人。”扶摇强调。
孟悬黎予以沉默,不言不语。
扶摇忽而想到什么,“腾”地一声站起来:“娘子的药,还在火上煨着,我得去看看。”说罢,她就火急火燎跑了出去。
孟悬黎掌心温热,目光落在孩子脸上,喃喃说道:“曈曈,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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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欢迎曈曈宝贝!
下一章开启第四卷。
第63章 无计留春住(1)
孟悬黎想了一瞬,深觉不可能。她当时听到那妇人的话后,还让扶摇打听了一番,结果是一样的——陆观阙确实已死。
不多久,扶摇端着药进来,见孟悬黎在床上发愣,悄悄问道:“娘子怎么了?是哪里疼吗?”说罢,她把药碗放在小几上,将孩子抱在怀里。
孟悬黎被她的担忧揪了一下,回过神:“没事,就是身子还有些乏。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她端着药,蹙眉喝完。
扶摇笑了笑:“忘记给娘子说了,暗香姑娘见娘子坐月子,便把药铺关了,还说过几日要来照顾娘子。”
药太苦,孟悬黎捏了个蜜饯,含在嘴里:“幸好有你们在身边,不然我自己,实在是忙不过来。”
“娘子这说的哪里话,我和暗香姑娘受您恩惠,我们都是自愿的。”
扶摇坐在旁边的椅上,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况且,当时若不是娘子选了我,我估计连爹娘的后事都办不了。合该我感念娘子才对。”
孟悬黎从未听扶摇说起过家事,恍然间,她想到了那个模糊的父亲。她有父亲吗?似乎是有的。但如今看来,似乎又没有。
说来也奇怪,她很少想到父亲,唯一一次,还是当年王家表弟来那次。
也不知父亲如今是否还活着,若是活着,应该不记得她这个女儿了吧。毕竟,从小到大,她的生活里,父亲不在,母亲早逝,唯有一个祖母,后来也离开了她。
他们父女缘很浅。她想。
孟悬黎舌尖的苦涩渐渐变淡,说实话,她很少想到关于家的事情,不是不能提,而是不知道从何处提。离家久了,和家人唯一的联系,似乎只剩下血脉。
可血脉,又有什么用
孟悬黎目光投向曈曈,联想到她和陆观阙,深深叹了口气。
他们的父女缘,也很浅。
扶摇见她不言语,好奇抬眸,问道:“娘子叹气,是想家了吗?”她对孟悬黎从前的事,知道的并不多。
孟悬黎低眸,沉吟回道:“幼时常常想家,但家并不想我,慢慢的,就互相忘记了。”
“没关系,家人是可以选择的,不是吗?”扶摇看着她,弯起眼睛,露出笑意,“娘子选我吗?”
孟悬黎眼睛一红,笑着说:“为何不选?”
风吹来,两人隔着春天,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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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孟悬黎身子渐好,可以下床走动了。暗香今日有事没有来,扶摇在廊下抱着曈曈晒太阳。
春日清淑,芳草纤纤,像宣纸上,画了个小青梅。孟悬黎走出屋门,呼吸清新空气,听到隔壁传来了动静。
孟悬黎走到扶摇旁边,随意问道:“隔壁来人了?”
扶摇颔首,抬眸望了望:“听说那户人家在东都做生意亏本了,便将房屋卖给了牙人,这会儿有动静,应该是有人来看房子了。”
孟悬黎当下点点头:“我说呢,今年过年的时候,也不见这户人家回来,原来是这样。”说罢,她坐在椅上,端起瓷碗,给曈曈喂温水。
扶摇垂眸,笑道:“咱们姑娘真乖,白日晚上都不闹人,闭着眼喝水,倒是会享受。”
孟悬黎被逗笑,向曈曈看了半响,柔声道:“是你照顾的好,我这几日夜里睡得也安稳。”
刚喂完,外面忽而传来敲门声:“孟娘子,我是刘练,听闻你近日生产,我特来看看你。”
孟悬黎眉间一蹙,扶摇捕捉到她的神情,问道:“娘子,这门,还开吗?”
“开吧,不开的话,我估计他能在门外站一天。”孟悬黎伸手抱过曈曈,示意扶摇去开门。
扶摇打开门,见刘练双手端着砂锅,睁大眼睛,惊讶道:“刘公子,这是什么?”
“这是我炖的老母鸡汤,听说对生产后的女子身体好。”刘练顿了顿,温和道,“你家娘子没睡吧?”
“没有,刘公子请进。”扶摇微微靠在门上,侧首去看刘练,深觉此人是个奇人。
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只要娘子有事,他淌水也要来帮忙。这心思,就算是个石头,也能看出来了。但扶摇心里清楚,他再好,娘子也不会答应他。
孟悬黎抱着孩子,抬眸一望,跟扶摇反应一样:“刘公子这是……?”
刘练将砂锅放在面前的桌上,拱手行礼后,小心盛了一碗,递给孟悬黎:“这是鸡汤,孟娘子尝尝?”
孟悬黎闻到那个香味,不免触动:“想不到刘公子还会做这些,真是麻烦你了。”
刘练见她抱着孩子,便将碗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赞许道:“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扶摇走过来,坐在椅上,接过曈曈,笑道:“我们姑娘叫清和,刘公子博学,可知是什么意思?”
“清和……四月,天朗气清。”刘练拱手而立,垂下目光,“孟娘子,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