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作者:
飞天刺梨 更新:2025-10-24 13:11 字数:3248
骆姝轻拍她后背,满口答应同时回想起那通电话内容。
“安琪,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梁安琪笑着松开环抱:“你尽情问,不用拿我当外人。”
“你喜欢他吗?”骆姝问完就后悔了,她这个身份谈及顾扬貌似很尴尬,又补了句,“你别误会,我和他没什么交集,当年和他的那个是乌龙,我的意思是婚姻不是儿戏,遵循自己的内心最重要。”
耳边充斥着连绵不绝的来往车流声,梁安琪愣沉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喜欢,小时候我就很喜欢他。”
“那他……”后面的话语,骆姝不方便挑明便省略过去。
梁安琪嘴角始终挂着恬淡笑容,不答反问:“骆姝姐,你知道为什么我哥姓管,我却姓梁吗?”
骆姝摇头,这个细节她曾经好奇过,问了嘴方轻茁,但方轻茁支支吾吾,似乎不太乐意她关心管家的事,只说了句是大人们间的问题。
“我爸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极其迷信。”梁安琪遥望远方高耸入云的建筑群,“我妈怀我的时候,他特意请了位大师来家里看风水,那位大师一进门风水还没来得及布局,指着肚子里的我掐指一算,算出我命格不祥,管家恐有破财血光之灾。”
骆姝:“后来呢?”
“后来,在我哥的绝食明志下我出生了,出生的第二天我家生意一落千丈,因为这根导火索,我爸妈的感情生出嫌隙,我爸坚持离婚,对于我只有一个要求,六岁前不能在管家生养也不能随他姓,打有记忆起,我妈就将所有的不幸归咎在我头上,而顾扬是我回到管家后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他从不会因为那些子虚乌有的迷信疏离我,而是在其他玩伴欺负我笑话我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
“所以,其他的不重要。”
思绪将梁安琪拉回到过去,“这些年他过得很痛苦,终日活在愧疚的阴霾里,不止当年误会你中伤你的蠢事,还有轻茁哥,起初,我不理解他们二十多年的感情怎么说散就散,直到前些天我无意中偷听到来龙去脉,才发现他们远比冷战闹别扭更严重。”
“至于轻茁哥,这些年,也不太好,虽然他们几个闭口不提,但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年寒假,就他们大四那年,突然大打出手,是我哥送轻茁哥去的医院,当时我也在场,医生边缝针边叹气说额角可能会留疤,据我哥还原当时场景,挺惨的,轻茁哥全程没有还手,从小到大他就不是个爱吃亏的性子,受到委屈抑或挨骂挨打必加倍偿还,可当时他心甘情愿地被压在地上,又心甘情愿地挨顾扬一拳拳发泄,而那些拳头也成为顾扬心里永远无法泯灭的刺。”
“那会儿我不懂他们间的弯弯绕绕就问我哥,什么仇什么怨竟不顾多年的情分拳脚交加,我哥云里雾里答了句,成年人的游戏,为自己的选择买单罢了。”
“现在想,他的选择一直是你,我不是为他求情,也不是替他卖惨,就是觉得有些事情你必须得知情。”
梁安琪说完最后一句,挥手告别上了车。
黑色车身如离弦之箭驶过,徒留尾气和无处安放的情绪回荡在闷热的空气里。
骆姝如鲠在喉,这些,他从来没提过半个字。
她迷茫地站在路边,一辆辆形状各异车子或快或慢地从视野中依次划过,拖出或深或浅的模糊残影。
世人没有上帝视角,看不到彼此的默默付出和背后的眼泪,目光所及的只有摆在面前的血淋淋教训,像程序一样冷冰冰装置在大脑深处运转。
有一天,这道程序触发了隐藏bug,跳出个是否删除选择页面,但做出选择的那个人却失去了重头开始的勇气。
第77章 孟姜女
下班时间,骆姝硬是拖了个把小时才准备下班,寻思着方轻茁再怎么死皮赖脸也该走了,揣着股自己家不敢回的奇怪情绪磨磨蹭蹭打车回家,进电梯前又莫名其妙地打起退堂鼓临时起意改去逛超市,一口气买下好几月生活用品,等夜幕彻底低垂毅然上楼。
迈着沉重步伐踏出电梯间,钥匙还没来得及从包里掏出,骆姝惊奇地发现她家门头多了个监控摄像头。
方轻茁还在?
这下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利索拿钥匙开门。
屋内没开灯,摁下开关,望着没有变化的逼仄空间,一如既然的没有生气,骆姝松了口气又感觉没松透,换好鞋,拎着购物袋拐进左手边厨房,打开冰箱,空荡荡里层变戏法似的多出她爱吃的水果和酸奶,不止这些,漏水的水龙头不滴水了,光线昏黄的灯泡也换成护眼的照明灯。
循着异样轨迹,骆姝一路踱到客厅,前阵子买的没空安装的置物架此刻竟完完整整摆立于茶几旁。
而方轻茁就安静地躺睡在沙发,一只挽起大半衣袖的白净手臂垂在边缘,手里还虚握把起子,要掉不掉的。
“方轻茁。”骆姝轻唤了声他名字。
可惜沙发上的男人睡得很沉,对她的叫唤毫无反馈。
骆姝放轻了脚步靠近,这才看清他任人宰割的脆弱一面,额发有抓乱的痕迹,面色是病恹恹的通红,伴随沉甸甸的呼气症状,貌似生病了。
摸脸摸额头俨然不太合适,无奈,像电视剧验死人那样探他脖子,果真滚烫一片。
三十多度的天,碰上发烧加倍的折磨,不知不觉方轻茁闷出一头汗,骆姝不禁回想起昨晚起夜时看到的发生一幕。
不知是不是睡前的跌宕起伏经历
导致她一整晚半睡半醒,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凌晨被一阵口渴难耐打断睡意,几番挣扎下来她还是决定爬起来先喝水,想喝水必路经客厅,没敢开灯,猫着腰扒在门边偷摸拉开道门缝暗中观察方轻茁是否睡着。
月光泛滥,铺满沙发一角。
方轻茁翻了身,看样子没睡熟,搁在矮桌上的手机屏幕明明灭灭,响了又响,倒也不用费那个心怀疑大半夜是不是哪个女的找他,一目了然的bug报错电话和短信。
须臾,等到手机终于消停,骆姝屏气凝神,手摸在门把手准备出门,突然,沙发上的人毫无征兆地惊醒,不是做噩梦,动静之大,像个溺水快要窒息的人扑腾在水面企图发出求救信号,他尝试闭眼重新入睡,好几次重蹈覆辙,最后像是习惯了拿眼下处境没办法,起身摸烟迈向阳台。
骆姝就如脚底生根般杵在门后,口顿时不干了舌也不燥了,目光紧紧追随着他拉上推拉玻璃门然后撑在窗台点燃根香烟,弯着背对着虚无缥缈的空气一口一口吐出白色烟雾,仿佛说不出去的话,无法入睡的困扰都化作呼出去的烟一点点随风飘散。
显然,他没有她预料中过得那么好。
烟雾登时弥漫,无孔不入地飘到她跟前,她闻到了黑兰州的特有烟草味,很奇怪没点燃之前明明有股淡淡的梅子香,点燃后却天壤之别。
那一刻,冒出个诡异的心理活动,不是方轻茁违背了戒烟的契约精神,而是一种你要是过得幸福我才能继续恨你,你要是过得不好,我都不知道先唉声叹气嘲讽还是先皱着眉头鼓掌叫好心理。
大概是骨子里的同情心在作祟吧,她这样开解自己。
叫不醒人也喂不了药,骆姝只好物理降温,抽出那把起子放回工具箱,就着冰块水一遍遍擦拭灼热皮肤,嘴巴没闲着,从一开始冷嘲他光着膀子吹了一晚上风能不感冒再到埋怨他这人够唐突的,赖在别人家还赖出病来,再到不满嘟囔明明快把他忘记了为什么还要出现?
此情此景,脑海遽然浮现似曾相识画面,同样的发烧,同样的她悉心照料,骆姝由衷感叹:“你怎么老生病?”
“那你怎么老骗我?”
有气无力的尾音将将落下,骆姝心中警铃大作,以为是烧糊涂了呓语,直到沙发上的男人颤了颤眼帘,瞪着双被高温侵蚀得不甚清明眼眸看着她,“发誓不对我说谎,说好的对我负责一辈子,怎么就忘了呢。”
骆姝条件反射后退,又本能地逃避话题:“醒了,就先把药吃了。”
方轻茁勉强撑坐起身,因为发烧而迟缓的行为方式愈发淋漓尽致地体现在他身上。
骆姝抿着唇别开视线,怕他没听清,重复道:“我说,把药吃了,吃了就会好。”
下一秒,那头的病患顶着喑哑嗓音呢喃:“不会好,好不了了。”
没有她,好不了了,这个想法如同打开泪腺开关的钥匙,方轻茁缓慢地煽动眼睫毛,长久地凝视极力撇清界限的骆姝,有眷恋有不甘有忏悔,一时间眼眶立马盛满粼粼波光,一束束地坠落凡尘。
“你一对我好,我就怕你再骗我一次,就再丢下我一次,我熬不起,一次就是五年,我真的熬不起。”
说起分开的这五年,方轻茁是真的害怕,害怕悲剧重演,“上回你说原谅我,转头一声不吭地走了,你知不知道那天把我骗的有多惨。”
生着病,本就是情感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加上眼睛酸涩无比彻底卸下了他所有的保护色,原本被抑制在喉腔的苦楚如决堤洪水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