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
檀兮源木下 更新:2025-10-24 13:11 字数:3152
与此同时,一个遍身紧身黑衣的女子从檐上翻了下来,落地时,白尾海雕激动地嗷了两嗓子。
“谁?”
亓辛未听出白尾海雕的意图,警惕地转过身来,不成想,却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霜降已然将脸上的黑巾撤下,温声细语道:“小九别怕,是我。”
亓辛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靠着房门儿软软地滑下去,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地道:“师父叫你来的?”
“嗯。”霜降走过来,在她脚边的阶上坐下,“在骊华园时,我与七爷兵分两路,说是办完事后在这里回合。”
“可他一回来就这样了,还将自己反锁在屋里,茸茸也不让我进去。”亓辛有些无所适从地说着。
霜降和白尾海雕对视了一眼,搓了搓她的肩臂安慰道:“害,不必担心,七爷过一阵子就这样,屋里常备着药的,忍忍就过去了。”
“等等——”亓辛站起身来,俯视着她问,“什么叫——过一阵子就这样?”
霜降一时语塞。
此前七爷千叮万嘱过,万不可将他腿疾未愈这事儿泄漏出去,不过七爷应未将小九当外人吧。
可,怎么说,她身上也是流着亓族皇室的血,又曾是赫联烛那个杀千刀的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霜降有些左右为难,随口应说:
“害,久居军中的人哪能没些磕碰嘛,就那累积起来的小毛病罢了,不妨事的。”
“本公主看起来像是没长脑子吗?”亓辛眸中含霜,冷厉地睨下来。
霜降从未见过她这般神情,赶忙一骨碌起身,退开几步道:“您别动怒,民女未有此意……”
就在此时,二人间的房门开了,沈雩已然将一身泥污的靛青袍换下,着了身藏青色长袍,外搭了个雪纺云纹外袍。
沈雩的衣着鲜少有深色系的,且又偏好靛青,加之其周身气韵,故而总给人一种矜贵飘然之感。
而今这身装扮,加之他那与赫联烛极其相近的身量,亓辛差点儿幻视成月国那位,因而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如若不是那司空见
惯的雪纺外搭,以及他身上病气未消,亓辛断不会这么快缓过劲儿来。
沈雩以为,她这晃神的模样是还在担忧自己的病情,正打算蒙混过去,随即便撑着她身后的廊柱,一如既往地孔雀开屏:
“你倒也不必这般沉迷于我的美色,当心将自己赔进去。”
除过初见之时,他端坐于轮椅之中,静于一处不言不语的一时半刻,倒还像个玉君子。
自从自己知晓他是沈雩之后,他索性连装都不装了,平日里跟自己说话本就没轻没重的,出了骊华园后更甚。
骊华园,骊华园,不就,不就是,亲了之后?
自己以后可不能再这般冲动了。
不过这师父以前在军中就没个相好吗?怎么就渡了个气,就闹得跟要以身相许似的。
亓辛从他臂弯下绕出来,在胸前插着手道:“这是服了什么强效药,貌似比宫中那些治风寒的药都要立竿见影些?”
霜降闻言,率先盯上沈雩,反问道:“什么风寒?”
“你家七爷,昨儿个夜里高热,清早还被茸茸带着吹了一肚子风。”亓辛捂住了他的嘴,不给他狡辩的机会,继而弯了眉眼,“对了,霜姐姐你方才不是说没事吗?”
“那是——在药性不冲的情况下。”霜降这话,即是算回了亓辛,也是说给沈雩听的,毕竟这位,于此前行军途中,为了不耽搁良机,就有过讳疾忌医的先例。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隐疾?”亓辛将自己的猜测埋在心底,面目平和地侧望回来,等着他开口。
-----------------------
作者有话说:ps——
大家兴许是看出来了哈,我们的“骊华园”实际上就是考据华清池,“骊华山”实则为骊山,不得不提,华清池的长恨歌演出,其服化道与文中大差不差,将这样可歌可泣的千古爱情故事阐释得淋漓尽致,强推哇~
另,各位尽量是错过节假日高峰期哈哈哈哈,不然就只得欣赏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喽。
注明:
[1]成住坏空——
这是佛教对于世界生灭变化的基本观点,也被称为四劫。在世界成立、持续、破坏和转变的过程中,可以分为成、住、坏、空四个时期。其中,成劫是指世界成立后安稳存在的时候,住劫是指世界成立后寿命逐渐减少,坏劫是指世界开始受到破坏,空劫是指世界完全消失。
第39章 遐思
“噗,我真没想到,小九这般心系于我。”沈雩掩住下半张脸低笑着,继而步履稳健地从阶上下来,舒展开双臂道,“你瞧,我这不就好好的吗?”
亓辛对其指鹿为马的行径视而不见,回过头来,逼视着正对面的霜降,言辞不含一丝温度:
“那你说。”
沈雩见状,快步回来挡在霜降身前,如沐春风地道:
“你也莫要为难霜霜了,她不过就是医者仁心,多叮咛几句罢了。要我说,你们都太多虑了,我好歹也是统御一方的将帅,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清楚么?”
沈雩言罢,过来扣上亓辛的肩,将她往外院里带:“小九此前不是答应了陪我去探望父亲吗?已然耽搁了一天了,莫要让父亲等急了。”
“我是应了,可我就是现下悔了,你又能如何?”亓辛旋身躲避着他的举动,沉着脸补充道:
“还有,莫要再跟我动手动脚的。且不说你我这云泥之别的身份,就是晟礼中也有强调过男女大防。你日后行事,还是有点儿分寸吧。”
沈雩没说什么,只是回头给霜降留了个眼神儿,而后便驭着白尾海雕追了上去,在俯冲之时,一把捞在了亓辛的腹部,将她强行带上雕背,向着城外扬长而去了。
“你干什么你?”亓辛被他圈在怀里,一边腾出手脚不停地扑腾,一边叫嚷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我去?”
沈雩担心她因动作幅度过大,从疾行的雕背滑落,因而将手收得更紧了,他意味深长地低喃着:
“因为,想跟你独处。”
这短短的几个字,穿过亓辛的耳道,深深地钉在了她心间。
师父这话什么意思啊?
还有还有,他近日那些习惯性的举动,貌似过分亲昵了些。
不过,那是师父本身个性就如此吧,对小八、霜姐姐、白姐姐他们不也这样吗?
不不不,好像又,不太一样。
师父没想着时时刻刻与他们相处,却总想方设法地与自己呆在一处。
哦哦哦,还有,当初在汤池里,都浮出水面了,师父还,还亲着自己不放……以至于后来竟……竟竟起了反应。
这这这,自己是不是应装作不知情?
他他他,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
退一万步讲,就算,就算,他此前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的,可说不定,相处着相处着,就对自己动了真心呢?
亓辛思至此处,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不对不对,自己和他是什么关系?自己怎能这般期许着他的真心?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不是没有心,感受不到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好……
可,那又如何呢?
从相识到现在,二人之间便一直盘根错绕着,她不敢也不能再动心。
那,他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沈雩不知,他一句话引得亓辛暗自经历了一番怎样翻云覆雨的遐思,不过他若是知晓,自己心悦之人也这般将他放在心上,不知得乐成什么样。
而事实上,他确是在双向沉默中,背道而驰地胡思乱想。
毕竟小九此前在月国有过那么惊心动魄的一段联姻,多少在男欢女爱上,会比寻常女子更为谨慎些,甚至说是封心锁爱了都不为过。
他感觉得到,她自小缺失亲情,经历的第一段婚姻就是遭夫君诓骗利用,她潜意识里已然生成了枷锁般冰冷沉重的防备之心,很难再去信任旁人,尤其,是于情爱方面。
可他,仍愿试一试。
沈雩实际上自己都不清楚,于何时何地,对她动了真心。只是,这点点滴滴,经得日积月累,终汇成了他心底的一片汪洋。
他明白,自己和小九身上背负的东西,或许有朝一日,会成为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鸿沟。可身处这暮春之草的人生一世[1],何须计较那么多应不应该、适不适合,而徒生烦忧呢。
随心而动,无问始终。
因而,此前于汤池之中,他不是气堵或是忍不住,而是有意试探。
也正是如此,他才知晓,无论小九是否感受到了他的情动,至少自己在她心里是有一席之地的,至少于关键时刻她不会抛下自己。
现如今,他话都递到这儿了,小九再没什么反应,看来真是对自己没那方面意思了。不过此情绵绵,小九能让自己一直陪着她,那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