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作者:
寻光小筑 更新:2025-10-31 18:13 字数:3162
文薰耐心地给她解释:“
因为人的记忆力是有限的,一个知识点哪怕已经掌握,不去复习也容易忘记,所以有‘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故事,又有一句‘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古话。”
锦姝抱着书,觉得这篇作文简直难得不像话。
文薰很讲究教学时的主动性与松弛有道。见锦姝似乎不太愿意,便停下来问她:“怎么了,你要放弃吗?”
锦姝心里是抱了这个侥幸的,“我可以放弃吗?”
“开学才一个星期,你就交不上作业。”
“我都是成年人了,我交不上作业,先生还会请家长吗?”
文薰根据自己的经验告诉她,“先生不会请家长,可先生说不定会来咱们家家访。”
若是如此,那先生见到的是婆婆,还是舅父?
一想到那种场景,锦姝就觉得自己以后在整个莫家都失了脸面了。
下人们该怎样笑她?
曹玄致才因为救了莫家的凤凰蛋而大放异彩,这样一对比,她岂不是矮了姓曹的一头?
锦姝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打定主意,锦姝连忙拉着文薰道:“文薰,好妹妹,你再教教我。”
文薰事先说明,“我只负责帮你理思路,可不会帮你写。”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帮我代写去作弊的。”
若是作弊,到时候先生请她赏析自己的作文而她赏析不出,她又要在全班同学面前丢人。
她汪锦姝活一辈子,挣的就是张脸面!
虽然说她现在已经反应过来答应舅舅去读书是自己走的一步烂棋了。
锦姝的作文被她磨磨蹭蹭,直到深夜才写完。
曹表兄来接她时,见她被学习折磨出来的疲惫却是笑得一脸满足,活像是接孩子放学的家长。
王妈待他们走远才关门,巧珍贴心地端过来一碗凉水:“小姐,感觉表少爷这对夫妻相处起来也很有意思呢。”
文薰点了点头,她喝了水,见了巧珍,心里又有一番考量。
这时她倒有些庆幸只把送巧珍读书的事告诉过少数几个人了,如今生了这等变故,在家里住着,她肯定是不能够再自由行事的了,是以巧珍之事只能往后延期。
不过,延期也好。
文薰询问了巧珍最近看书的进度,给她解惑后又给了她一本新书。
巧珍读书的时日尚浅,要再多学些,基础知识扎实了再让她去参加考试,方才不能打击到她的自信心。
待夜再深,王妈和巧珍也去休息了。
可文薰仍旧不困,想再看会儿书。
她住在这间新房里,抬头望着各处,各处都有另一个人的影子,难免会让她联想起如今远在临安的丈夫。
白天的时候不觉得,一到晚上,思念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从里头汹涌而出。
当然,只有那么一瞬,很快文薰就重新打起了精神。
她回到书桌前,提笔给霞章写信,顺便记录自己的心得。
她认为,她在锦姝身上好像看到了不一样的大学教育。
她如此写到:
“我个人对国内的大学教育尚且知之甚少,只从以往听闻,又或是从罗公给予的往年试卷上所见,今次想同你简单探讨。能考入金陵大学者皆为人才,然从试卷表现来看,大学生之英语水平因各类原因互有高低,而学生的学习目标,却不以英语难度而论,而是从教师的教学目标来论。”
“苟其精者,对低阶水准信手拈来,学得容易,却学不得深;未曾精者,则抓耳挠腮不得及格。此番乃一家之言,亦是我对国内英语教学的初次印象。我国国人为何学习英语?英语之道,乃了解西方之唯一手段,是进步之学。然进步之法异常繁多,有数、理、机械等更为宽泛的专业,其需要学习之内容又不知几何。大学之道在其专精而非宽泛,因人无完人,而培养一介完人非数十年不可。”
文薰想到曾经和霞章讨论过的“启蒙是慢不得的事”,不禁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将自己的心得记完,文薰将信笺装入信封,打算明天托门房寄出去,才得安睡。
金陵大学教师迎新舞会如期举行,文薰受林女士邀请前往参加。她在舞会上认识了一些人,也再一次见到了郭滔先生的夫人,也第一次见到了罗友群的夫人。
郭滔先生的夫人姓辜,名曰秀宁。以两位先生的年纪,这场婚姻自当属于旧式包办了,然而幸运的是二人天生有缘,得以婚姻幸福。
辜先生虽然出生于迂腐的旧式家庭,但在结婚后,经郭先生开导,也走上了向学之路。她不仅参与了国内的放足运动,还筹备了几家妇女报,近几年更是用家资在金陵周边开办女子学校,招收穷苦却好学的女学生,教授她们认字,针黹,打字等技能,鼓励女孩子们走入社会,参与更多的工作岗位。
罗友群的夫人姓杨,名曰涵雅,是留过学的新式女子。然而不知为何,她却没有辜女士那般自信,全程除了和文薰打招呼,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若有所思。
今次进入金陵大学的七位先生,除开文薰外,剩下的皆为男士。舞会上,大家主要以认识、交流为主。大家也都知道文薰新婚的情况,出于尊重,没有人特意去邀请她。
不过出于礼貌,文薰还是和郭滔先生跳了一支舞。
第二天,在新的一周,文薰也迎来了自己的第一节课。
她的第一节课排在上午8点,面对的便是一群大二学生。
她在办公室准备时,有两个学生趁着课间兴致冲冲地来找她。
“朗先生。”
文薰抬头一看,发现是曾在郭滔先生的游园会上见过的蔡云子和傅全才同学。
“你们怎么来了?”
蔡云子笑着说:“我们来接先生去上课呀。”
文薰还未发问,傅全才便接过话解释:“这个学期碰巧,我们两个班正好合在一处一起上您的阅读课。”
文薰便明白了,想来是这两位同学见她新来,特意过来安抚,好令她不要那么紧张生疏。
她感念学生的心意,也大方道:“正好,你们是上过其他老师的英语课的,等会儿下课了,你们一定要写一份建议给我,让我继续精进学习。”
傅全才捧场地说:“我觉得朗先生一定能上好,因为您在游园会上就讲得很好。”
文薰一笑,“那我就不谦虚了。”
“您千万不要谦虚,”蔡云子煞有其事地说:“谦虚虽然是传统美德,可谦虚只对君子有用,对小人来说,您的谦虚会被他们当成没有底气的表现。”
文薰听她似乎话里有话,“为何这么说?”
蔡云子回头和傅全才对视一眼,两人似乎通了气,下定决心道:“您还不知道吧,咱们二年级有个刺头学生,正是我们数学系那个叫蒲昌京的。他自诩早年间和父母在欧洲生活过,英语课是从来不上的。老师们见他考试能得满分,也从来没有计较过他的考勤。”
傅全才接过话道:“他今年23岁了,是在香江大学读过两年书,又往广府大学去过,才来考我们金
陵大学的。按照他的说法,他是想在两年内拿到金陵大学的毕业证,好丰富履历,以后也去高校当先生呢。”
蔡云子嘲弄地撇了撇嘴,想是寻常就看不惯他,“他的梦想便是进入北大当教授,为此,不惜多处镀金。而您这么年轻就来咱们学校当讲师,哼,我觉得他一定会主动挑事,故意在课堂上欺负您。”
文薰细细听着,却觉得不用太过在意,“若是他有意见,能够提出学术上的问题,我很乐意和他一起探讨解决。至于闹事一说,学校有学校的制度,课堂有课堂的规矩。只要我站在讲台上,我就是先生。只要他还在台下坐着,他就是学生。如果他连尊师重道都做不到,那么便是他的过错。”
她稳重的话听得两位学生眉开眼笑,傅全才更是捧场道:“先生胸有成竹,一定会开门大吉。”
蔡云子横了他一眼,“哪有这样用成语的?”
傅全才也依着她,“那你说,用什么好?”
蔡云子把下巴一抬,自信张扬,“叫首战大捷!”
文薰乐了,“也不好,我是去上课的,可不是来打仗的。”
不想蔡同学自有道理:“人生如战场嘛。我爸爸说的,要一直斗志昂扬,才有文人精神。”
文薰细品着,还真的品出来了两分意思,“好,那就借此东风,向蔡先生学上一回。”
三人说了话,由傅同学帮忙拿着教案,将文薰往英语课教室带。
时间掌握得刚好,她才进教室,上课铃声便准时响起。
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整齐划一地坐着,无一不抬头注视着在讲台上站立的先生。
文薰先低头看了看讲台上放着的花名册,而后用流利的英语微笑开口:
“各位先生女士上午好,我是你们本学期英语阅读课的老师,我姓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