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作者:
寻光小筑 更新:2025-10-31 18:14 字数:3117
真实往往是不好看的,更别说描述故事的记者的本意是为了揭露。采访面世后,在读者们的高度信任下,几乎是整个社会都陷入了“心疼柔惠,批判丈夫”的风波中。
还不待民众们的心脏得到休息,更多报社开始放出更多藤原高中毕业生的现实生活案例。
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来,连总统府内都有所耳闻。
为了安抚民心,总统夫人不得不主动为此事发声:“我认为,婚姻的幸福在于互相尊重……”
因受恶劣事件影响,许多的民众在接受这类婚姻关系采访时都要骂几句表达力量,同时也要严肃声明,自己想要结婚组建家庭是为了追求幸福,绝不是想要控制妻子。
金陵政府考虑到如今的情形,不得不重新重视是否要设立“婚内暴力罪”,且根据个体情节加重量刑。
当全社会的关注拉到最大时,由胥载先生创办的《时语》周刊上,刊登了他在此事中发表的第三篇文章。
这篇文章图穷匕见,在一切铺垫就位后,用最直接的方式,举出各种例子揭开了藤原女校恶意毒害中国女人的真面目。
能逼得胥载先生出面的事,还能有错的?
而且日本人本就贼心不死!
一牵扯到国家民族,社会上顿时掀起轩然大波,这下连一些观望者们都坐不住了。他们组织起来游行示威,一群进步学生们甚至在文章刊登的第二天把藤原女校围了。
从飞上云端到人人喊打,巨大的变化不过一夕。以前沪市的社交圈中,大家都以出身藤原女校为傲,此事之后,再提起那段经历的女孩子们只有后怕。
“谁能想到日本人如此阴险狡诈,居然能想到从咱们女人身上下手的法子?”
“是啊,细想起来,他们这种手段真是太恶毒了。毁掉一个妻子,相当于毁掉一位母亲,一个家庭!”
现在,连沪市路边拉黄包车的车夫都知道,日本人开学校驯化中国女人,想通过婚姻毁去中国人的未来。
面对着社会上的各种压力,藤原女校的学生们都开始犹豫要不要顶着这种风气继续上课。
旁人都说学校不好,可她们身处其中,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只是在校门口来回游行抗议的青年们可真吓人。
以前的游行队伍还只是学生和工人,现在一些青壮男人都走上街头呐喊:
“关闭藤原中学——”
有人在振臂大喊:“我们的社会要进步,我们不需要把女人关在家里!”
哪怕藤原女校校方私底下打了再多的电话,也没有哪方强权能撼动这种民众齐心的力量。
眼见着日本人都要顶不住了,家长们赶紧把孩子往回接。
这还需要再等什么?
没有了学生,哪怕教育部没有出声,再开校门也是做无用功。
最终,藤原女校扛不住经济压力,连老师们都停工停职,不再来上班
。
一代“贤惠”女中从此没落。
这场战斗终于大获全胜。
一切尘埃落定后,文薰怀抱着极其激动的心情给霞章去信,和他分享战果。
她还偷偷承认,在计划的最初,其实有很多煽动人心的佚名文章都是由她执笔代写。
这全然是为了能更好的控制舆论的走向。
霞章也能猜到。
他在给文薰的来信中提到:“整场事件下来,不说惊心动魄,我只看见了被证明出的一个古理,那便是舆情可用。”
是啊,众口铄金,三人成虎,都是前人留下来的智慧。
“只不过这种方法到底是一把双刃剑。执剑者若是为了公义,自然大快人心;可若是为了政治,为了统治,届时没有分辨能力的百姓又何其无辜?”
文薰觉得,这便是倡导大家都需要接受教育的原因了。
总有一天,大家都能甄别信息,能够透过现象直击本质,合理看待社会上的新闻。
小夫妻俩通过信件在总结反思,文薰也和金陵的朋友们相约饭店,为争夺来的胜利庆祝。
大家正轻松时,郭滔那里收到了一个从沪市传来的不太美妙的消息。
日本人终于反应过来胥载最开始的发言就是为了针对藤原女校。在海浪一般的大众舆论面前,他们威胁不了沪市政府,撼动不了激愤的百姓,便盯上了“罪魁祸首”胥载先生。
“日本人这回是铁了心要让胥先生好看。他们甚至假装地痞流氓,烧掉了《时语》杂志的办公地点。”
文薰问:“可有人员伤亡?”
郭滔摇头,“火是夜里放的,除了文稿丢失,只造成了诸如房屋受损等的财产损失。”
辜秀宁判断:“想来日本人这样做是为了警告胥先生。”
胥载毕竟德高望重,又和日本国内的一些文人有联系,日本人到底不敢对他一上来就使用太激烈的手法。
文薰有些放不下心:“胥先生会有危险吗?我们有什么法子可以保障胥先生的安全?”
郭滔沉吟,又转身出去,应该是去联系人了。
一个星期后,文薰得知,为了避祸,胥先生以于昨日带着妻儿前往湖湘一带去了。
他给众多关心他的人留下了一封手信,其中提到:“盯上我无甚大事,至少学生们是平安的。”
从文字用语来看,胥先生还是很乐观的。
可本来百分百的胜利因这回事而蒙上了一层阴霾,大家的情绪又都低落起来。
今年或许便是这样不肯旁人如意的年月了。到5月初,权威报纸报道了前线新闻,经由大总统通电全国确定,北方战事又起。
消息一出,举国皆动。
和平才维持了两年不到,又要开始纷争吗?
一说要打仗,市场上又刮起了屯粮、屯米、屯面的邪风。街上来来往往,文薰每天上下学都能看到抱着各种东西埋头往前闯,或者是聚集在米粮店前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出求生的急切。
以前送文薰上下学只有一位司机,此事以后,车上还多了一位家里的青壮帮佣。
听他说,家里的店铺为了防止波及,也有好些天没开门了。
不仅是社会上惶恐,金陵大学中也是人心浮动。教导主任的职责扛在肩上,自那之后,罗友群都没有上课,而是全心全意地开始做学生们的思想工作。
内容为何?当然是阻止这群学生因头脑一时发热而跑去参军。
“你们年轻,有文化,应该用到对国家更有用的地方去。”
“中国有这么多人,前线部队里也有很多普通的士兵,根本不缺你一个。可如今你若走了,连书都没有读完,我们日后岂不是又要失去一个高级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可以做什么?别听人家说‘秀才无用’的闲话,现在这个年代,肯为国家做贡献的一个知识分子能抵10个士兵;若你能往科研方向走,以后你研发出的飞机、大炮、铁路、机枪,其威力更是能比得上一个排、一个连、一个营!”
罗友群凭借着三寸之舌劝回来了很多人,唯有一个人他没劝住。
因为他面前的蒲昌京要比其他学生更加坚定。
他的这份成熟,让罗友群与他谈话时的姿态更倾向于朋友。
“照我以为,更加成熟的蒲君,是能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蒲昌京在罗友群面前也很坦然:“罗先生,不瞒你说,我最开始读书便是为了求名。可我最近在想,若是国家没了,这个名声还有什么用?”
罗友群认可他的观点,并耐心劝告:“我们读书,不也是为了救国?你以前想当先生,不也是为了救国?”
“当先生确实可以救国,可是太慢了。”蒲昌京说这话不为辩解,只为让关心他的人安心,“罗君,我绝对无意指代你,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走。我不是那种气血上涌头脑发热的学生,我既然坐在这里,就不是在什么都没有考虑好的情况下而来。”
罗友群直视着他,“看来你是真的决定了。”
他当然担心他:“你要打算直接往北方去吗?”
蒲昌京明白他的好意,如实说:“我一介书生,去了战场又有何用?家里人给安排了德国的军事学校,我会去那边进修。”
罗友群点了点头,在这种妥善的计划下,他无话可说。
他起身,向蒲昌京伸出了手:“待你学成归来,如有机会再见,请允许我向你敬献美酒一杯。”
蒲昌京双手用力地握住,“罗先生,请多保重。”
蒲昌京并没有在大学中住校,所以他的离去,对同学和老师来说都是突然的。
文薰在上课时,就发现台下少了蒲昌京的身影。
这种情况十分少见,她不由得问:“蒲同学请假了吗?”
台下的学生们互望一眼,他们也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回答这个问题。
“先生,蒲同学退学了。”